“伊烏斯同學，我喜歡你！請你跟我交往！”

    隔著牆角，剛轉過彎的楓翼恰巧撞見和緋祈同年級的女生向他告白，女孩伸直了雙手，頭低得不能再低，腰都已經快彎成九十度的狀態，手上拿著一個用粉紅色信封裝著的情書，忐忑不安地等待緋祈迴應。

    吞了吞口水，楓翼在旁邊緊張地看著，瞪著的雙眼都快將牆壁上貫出一個洞來，看著他們兩人現在上演的情景，沒來由的，楓翼希望緋祈能夠拒絕那個學姊的告白，每次只要看到有人向緋祈告白，楓翼就會覺得心情有些不好，到底為什麼，她也不怎麼明白。

    “我……”

    楓翼還來不及聽到緋祈的回答是什麼，莉露就突然出現在旁邊，拍著楓翼的肩膀問道：“咦──翼翼你在這裏做什麼啊？那邊有什麼東西嗎？”

    身體不可遏止地抖了一下，受到驚嚇的楓翼心想著不能夠讓莉露看到那樣的場景，於是急忙回答道：“啊！沒、沒有啦！我只是站在這裏想午餐要吃些什麼好……”

    聽見楓翼的回答，莉露偏著頭疑惑地說道：“可是翼翼……你剛剛不是纔去福利社買完午餐的嗎？”

    楓翼隨口編出來的回答就這麼被莉露戳破，無言以對的她只好任由莉露探出頭去，自己則是靠著牆壁、閉上眼睛等待莉露接下來的一長串問題。

    “什麼都沒有嘛！翼翼剛纔到底在看什麼呢？”

    莉露失望的聲音從旁邊傳過來，楓翼睜開眼睛看向原本緋祈和學姊所站著的位置，果然一個人也沒有，附近的走道也沒有看見兩人的身影，只有午後漫步的三兩個學生們。

    這麼快就結束了？好想知道結果如何喔！楓翼無法抑止內心中逐漸助長的想法，迫切地想知道最後緋祈到底是拒絕了還是答應對方的告白。

    “走吧！午休快結束了呢！”牽著楓翼的手往前走，莉露卻意外地發現楓翼始終杵在那裏，不管是叫她還是拉她，她都顯得無動於衷。

    靠近楓翼的耳邊，莉露大喊道：“翼翼！回神喔！上課鐘快敲響了！”

    面對突如其來的巨大聲響，楓翼著實嚇了好大一跳，隨即不滿地抱怨道：“快上課了說一下就好啦！沒事在我耳朵旁邊大喊做什麼啊！真的是……不是說要走了？”話落，楓翼邁開步伐往下一堂課的教室走去。

    連忙跟在楓翼身後，莉露疑惑地咕噥道：“什麼呀！剛剛翼翼到底是看到什麼了？怎麼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連帶脾氣也暴躁起來……”

    接下來的課堂，楓翼始終心不在焉，老師到底講了些什麼，她連一丁點都聽不進去，腦海裏只想著要是緋祈接受學姊的告白，兩人會如何過上美好的幸福生活。

    直到下課鐘聲響起，楓翼還是一樣一臉若有所思地坐在位子上，要不是因為夢輝好心提醒她，或許她會一直坐在那裏到明天早上也說不定。

    兩人步行在校園內，準備回到女生宿舍中，途中，象是夢輝受不了凝結的空氣般，開口說道：“阿翼，是說明天要準備選擇二年級的系別了，你決定好要選擇哪一個了嗎？”

    “選擇？”在短暫的思考過後，露出一抹笑容，楓翼點頭說道，“啊、決定好了。”

    “決定好了？是什麼啊？”

    “才──不告訴你呢！反正我已經知道你會選擇什麼了！”

    “好啊！都這樣！”

    朝夢輝扮了一個鬼臉，楓翼轉身加速逃逸，她又不是白痴，怎麼可能會留在原地陪作勢要賞她一拳的夢輝呢。

    翌日，楓翼早早去了教室，填妥志願表，滿心歡喜地走上和某人相同的道路。

    近水樓臺先得月，這句話肯定是正確的，於是楓翼選擇了特務，用盡一切手段打聽緋祈的喜好、有興趣的事物，並且爲了他全部涉獵，本來有些吊車尾的成績，更因此向上攀升許多。

    但是他們的交集依舊沒有變多，只不過是偶爾有高低年級交流時間、打個照面，課程一過又各自回到各自的生活中，或是久久一次在路上遇到，打打招呼，然後就象是毫無關係的兩人一樣各自離去。

    楓翼突然發現，原來對於緋祈的那種感覺是喜歡，所以當兩人偶爾有了交集時，她會覺得高興，因為能跟他說到話。

    有些時候，楓翼會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纔會爲了某人學一堆自己並不感興趣的東西，學業還因此名列前茅，這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情嗎？

    或許值得高興的一件事情是，老天爺幫了她一把，在某天下課的午後下起一陣大雨，讓她因為沒帶雨傘而被困在賢智樓，雖然女生宿舍就在賢智樓旁邊，但是如果要過去的話，還是一樣要走一小段距離，淋雨是一定會的。

    “該怎麼辦呢？果然只能淋雨過去了是嗎？”當這樣說道的楓翼打算直接朝女生宿舍跑過去時，肩膀卻冷不防被人給搭上。

    “不介意的話，我送你過去吧？”

    驀地，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從楓翼身後傳來，接著一支拿著傘的手出現在楓翼臉龐，“雨下得這麼大，直接淋雨跑過去可不太好。”

    “啊、伊烏斯學長！你怎麼會在這裏？”

    “什麼我怎麼會在這裏？你忘啦，我可是你的直屬學長啊！當然會在同一棟樓囉！”

    “哈、哈哈……”尷尬一笑，楓翼突然很懊悔為什麼自己說話都不先經過腦袋思考，只好找個話題轉移，“是說，伊烏斯學長剛下課？”

    “算是吧，被導師叫過去導師辦公室一趟，剛剛纔出來，本來要回去男生宿舍的，碰巧看到你站在門口，猜想應該是你忘記帶雨傘了，所以就過來囉。”

    “這樣啊，那還真是謝謝伊烏斯學長囉！”

    將傘往楓翼那多挪了一些，緋祈有一大半的身體都露在外面，楓翼卻是一滴雨都沒淋到。

    發現到這一點的楓翼，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說道：“伊烏斯學長，其實你可以把傘移過去你那邊一些，不然你看你身上都溼得差不多了。”

    擺擺手，緋祈笑著說道：“沒事，我等會兒回到宿舍以後再衝一下澡就好，況且要是讓女孩子淋雨的話，我可是會被我家的父親大人給懲罰的。”

    “是嗎……”

    瞬間，兩人間的氣氛沉默下來，覺得有些尷尬的楓翼開始絞盡腦汁想找些話題，卻想不到有什麼話題可以提出來聊，鼻子上的皮都快被她搓破了。

    “話說，自從你選擇特務以後，就一直很努力啊！常看到你的成績在全年級排行前幾呢！要繼續保持下去唷！加油！”

    面對緋祈所說的話，楓翼自嘲一笑，是啊，是很努力，但不是爲了自己，一直以來都是爲了能夠觸及到眼前這個人啊！

    “那個……伊烏斯學長！”

    “嗯？”停下腳步，緋祈轉頭看向很認真叫住他的楓翼，“怎麼了嗎？”

    嘴巴開開合合，明明是一個絕佳的表達時機，但楓翼終究沒把話說出來，她怕，兩個人之間的界線會因為她說的這番話而變質，現在這樣就好，保持在學長跟學妹之間的關係就好。

    “啊、沒事，只是想問問伊烏斯學長，為什麼課業能夠一直這麼好呢？”

    “這個啊，當然是因為……”

    對於這個問題，緋祈馬上就把自身的經驗拿出來給楓翼參考，還加上了一些自己的想法，看起來是非常熱心於教導後輩的前輩。

    直到把楓翼送到女生宿舍門口，緋祈轉而開口說道：“所以你剛纔真的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嗎？”

    愣了一下，楓翼笑著說道：“啊！是有話還沒對伊烏斯學長說。伊烏斯學長，真的很謝榭你啊！要不是因為有你的救援，說不定我現在已經變成落湯雞了呢！”

    “是嗎……”緋祈若有所思地說道，“幫助直屬學妹是我這個學長該做的事情啊！沒事的話，那我就先離開囉，掰掰。”

    “伊烏斯學長掰──”朝著緋祈揮揮手，楓翼始終笑著，一直到緋祈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視線之內。

    那些話……她怎麼可能說得出口啊！要是他們兩個人的想法不同的話……豈不是連最為基本的關係都會失去嗎？如果失敗以後只能成為陌生人的話，那麼她寧願，寧願保持現狀就好。

    自嘲一笑，楓翼忽然覺得自己很沒用，居然會在緊要關頭選擇退縮，不是早就已經決定了嗎？不是為此執著的嗎？不是……始終都想更進一步的嗎？

    在那之後，兩人的關係相較於學長學妹之間，更象是多年不見的朋友，或許是因為有相同的話題可以聊，兩人常常可以聊得很久，但也僅止於朋友，是啊，幾乎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兩人畢業以後各奔東西，因為所屬單位不同，久久才能見一次麵，偶爾透過通訊器材聊聊天更是少有的事情，更多的是互相全無音訊。

    “嘿、我跟你說噢，連休三天的我！準備在明天！跟我交往兩個月的女朋友結婚了！”

    緋祈的一句話瞬間讓纔剛見面的楓翼腦袋呈現當機狀態，但楓翼將訝異的心情隱藏起來，裝作輕鬆地迴應道：“是喔？交女朋友怎麼沒第一個跟我說呢？真不夠意思啊！”

    “因為那時候連絡不到你啊！本來想第一個告訴你的！”

    “呵……恭喜你啊！明天我一定會去捧場的！”

    “謝謝你的祝福啦！”

    聽著緋祈口沫橫飛地說著他女朋友的好，楓翼突然覺得很心痛，乍看之下最接近的距離，原來是最遙遠的距離，明明他在自己面前，楓翼卻覺得似乎永遠都觸控不到他了。

    這頓久久相聚一次的餐，第一次讓楓翼如此難以下嚥，她只能偽裝自己的心情，對於緋祈說的話不斷陪笑著，或是偶爾吐槽一下兩人的相處，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有什麼反應。

    吃完聚餐，緋祈很紳士地送楓翼回家，路上的閒聊也不曾停過，直到兩人站在楓翼家的門口，互相道別過，楓翼準備踏進家門，卻被身後的緋祈給叫住。

    彷彿鼓起很大的勇氣，緋祈語氣有些顫抖地說道：“其實我……以前曾經喜歡過一個人！那個人有些笨拙、有些天真，還很不坦率，常常黏著我問課業上的問題，還因此去學習了很多她不知道、不清楚的知識。如果當初她告訴我的話……或許現在的結局就不會改變了，你──”

    “緋祈！”背對著緋祈的楓翼努力從喉嚨擠出聲音制止他繼續說下去，握緊的拳頭開始在發抖，“那些都已經過去了，你現在該作的應該是好好把握手心上的幸福，畢竟這是你最後的選擇。”

    垂下眼簾，緋祈說道：“說得也是……抱歉，或許我只是不想讓自己留下遺憾罷了。”

    扭頭綻放出一抹微笑，楓翼說道：“所以說，緋祈，明天我一定會去參加你們的婚禮，祝你們幸福。還有，明天見。”

    “嗯，明天見。”

    這次楓翼沒有等緋祈的背影離開她的視線，而是直接轉身走進屋內，她不敢相信自己剛纔居然能夠如此冷靜地說完那些話，包括現在也是。

    原來，幸福曾經離她這麼近，但是她沒把握住，所以幸福就這麼從指尖中溜走了。

    雖然心還痛著，但是現在的她覺得心情非常平靜，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是因為知道他們曾經互相喜歡過嗎？還是說自己已經準備釋懷了？又或者是自己早就知道兩人的結局只會是平行線？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總會有那麼一瞬間，錯過了就無法挽回，他們，終究成爲了平行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