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沒有主人控制方向、控制路徑的馬兒縱使全力奔跑著，也沒辦法甩掉速度型的笑面狐，笑面狐很快地跟上馬兒的速度，一隻手的尖爪狠狠地刺入馬兒的屁股，馬兒感覺到痛開始掙扎便將暗甩到了地上，但牠跑沒幾步就成了笑面狐的食物。

    望著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來的馬兒，暗勉強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疼痛，趕緊朝著另外一個方向開始狂奔，馬兒能替他爭取的時間不多。

    迷茫之間，他究竟這樣跑跑停停了多久，他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他不能就此停下腳步。

    模糊的眼前，就象是夢中的場景般，有人朝著他伸出手來，似乎是得到救贖般，暗笑著握住他的手，雖然看不清楚他的容貌，但是那人笑得很燦爛，父親……兩人的身影瞬間重疊在一起。

    本來以為走出了那裏就會看到陽光、藍天還有白雲，沒想到這一切都只是他的自作多情，他被帶到另外一個空蕩蕩的小房間，在裡面待了一個小時以後，總算再次有人前來帶他離開。

    然而，這不過是邁入地獄的開始。

    爲了測試新機器的效能，接下來的每一天除了睡覺吃飯時間，他都只能跟一臺機器待在同一個實驗室裏，身上纏滿實驗要用的可動式裝備，被迫進入深層的睡眠模式。

    起初只是一些小小的測試，來幾個人進行肉搏戰，但是越到後面測試越逼真，殺了人會有溫熱的血液濺出，受了傷會有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即使沒辦法忍受這一切，他依舊無法逃脫束縛。

    潛意識裏麵最渴望能夠保護的人事物，在實驗呈現的場景中不過是註定會死亡的物件，即使再怎麼不能接受，也只能一次又一次體會自己的無力感，一次又一次麻痺自己所有感覺，直到最後成為組織想要的人──聽命於組織，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好不容易調整好實驗機器，他也差不多完成後續的訓練了，而機器則是繼續替那些高層培養泯滅人性、為組織賣命的死士，只要無法在這當中保持自我，很快就會墮入組織的計畫中。

    或許該拜那臺機器所賜，他看見血的時候反應有比以前好上一些。

    步出實驗室，他看見一名身型修長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外，一頭亂糟糟黑色短髮的他戴著黑色粗框眼鏡，胸口上彆着管理長的牌子，手裏拿著一份檔案檔，褐色的眼睛從頭到腳掃視了他一遍。

    “就是你？跟我來。”

    領著他，彎過一個又一個長廊，兩人來到另外一個較為陰暗的大房間，一進門，他隱約聞到房間內有一點點的鐵鏽味，但是一眼望去卻沒有看到半個象是鐵製的東西，除了一張長桌及一臺機器外別無他物。

    “雙手伸出來。”

    雖然疑惑為什麼管理長要叫他伸手，但他還是乖乖照做，在他伸出手的那一瞬間，管理長以極快的速度將放在口袋裏的手環扣住他的手腕，然後往長桌旁的機器走過去。

    看著手腕上的手環，他發現有部分鐵鏽味就是從這東西上面散發出來，而且兩個手環中間有一個凹槽，讓兩者可以扣在一起，讓他心裏升起一股不妙感，卻已經來不及。

    聽見有人倒地的聲響，管理長頭也不回地說道：“我忘了先說，要是試圖以武力將手環拆解下來，手環就會自動放電。不過別擔心，微弱的電力只會讓你暫時動彈不得。”

    在機器上按了幾顆按鈕，隨即有東西從天花板上掉下來，慢步走來，管理長從容不迫地把兩個手環扣在一起，再將自天花板落下的鐵鍊也扣在手環上，藉由機器的控制讓鐵鍊的長度縮減，使他整個人被懸吊在半空中。

    此時，鐵鍊之間的碰撞聲在他聽來，顯得格外刺耳。

    “不要緊張，只是想測試一下疼痛的耐受度而已，順便增加承受度。”如此說著的管理長從長桌上的盒子裏拿出一條鞭子，“這可是浸泡過特殊藥水，打下去不會皮開肉綻，頂多只會瘀青吧。”

    他很怕痛，非常怕痛，但是又能怎樣？是啊，沒有力量，就只能付出代價。

    “喂……醒醒……喂……醒醒……喂……醒醒──喂！”

    夢中，似乎有不知名的人士在呼喚著暗、搖晃他的身體，於是眼前的沙漠開始逐漸扭曲，不遠處的巨大沙漏就象是海市蜃樓般慢慢消失，家人的黑影也不例外，一切終究逐漸迴歸黑暗。

    “不要啊，回來！快給我住手，住手啊啊啊！”

    無意識地喊完以後暗突然驚醒，印入眼簾的是木製的天花板，現在的他似乎正躺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這個認知讓他的警戒度不斷升高，嘗試著想起身離開，卻發現自己不但全身無力，眼前還不時閃過一片黑暗。

    “這時候還是先躺著比較好喔，畢竟失血過多造成的暈眩感沒那麼快消退，身上的傷也需要時間痊癒。”

    暗轉頭看向說話的來人，是個跟他年紀相仿的少年，他有著柔軟的深咖啡色露耳短髮，打了層次的瀏海下是一雙溫暖的紫色眼睛，身穿一襲粗布製成的褐色衣褲，手上拿著一盆水及一條毛巾。

    再次出門倒了一杯水，少年很好心地扶著暗坐起來，並示意他先喝完水再說話。

    感激地接過水杯飲下，潤潤有些乾澀的喉嚨，頓了一會兒，暗問道：“這裏是……哪裏？請問你是誰？”

    “這裏嗎？是我家喔。”少年將毛巾擰乾後，輕輕擦拭暗臉上的汗珠，“我的名字叫尼可?迪爾森，叫我尼可就好。”

    聽完尼可的回答，暗不禁有些無言，“你家是在哪裏？”

    “原來你是問位置啊，在潛淵荒地唷。是說該怎麼稱呼你呢？還有你為什麼會昏倒在魔獸叢林？”

    原來自己昏倒在魔獸叢林裡，恰巧遇見好心人士經過，並把自己撿回來，暗從尼可的問句當中瞬間理解為什麼自己會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我的名字嗎？”看向窗戶外的紅色落葉，暗說道，“楓，我的名字叫楓。至於會昏倒在魔獸森林是因為剛好想去其他國家看看，所以打算自行穿越魔獸叢林所致，本來以為可以安然度過的。”

    很自然地沿用了每次問路的藉口，暗觀察著尼可的反應。

    “旅行者嗎？好羨慕啊！能跟我說說你在旅行途中遇到什麼有趣的事情嗎？還是有什麼好玩的地方，能跟我說說你一路上的所見所聞嗎？”

    看著尼可自然流露的天真表情，暗不自覺地揚起一抹淺淺的微笑，問道：“你從出生到現在都沒離開過這個地方嗎？”

    “沒有，因為要是我離開的話，爺爺跟奶奶他們會很孤單、會很寂寞，所以我要留下來陪他們。”

    “尼可啊……”

    一道帶有異域腔調的蒼老聲音從門外傳來，尼可聽見以後趕緊跑到門邊，扶著從門外進來的老奶奶，“奶奶，您怎麼過來啦？不是讓您早點去休息的嗎？”

    “我沒事的，不過有些事情想問問，所以急著過來了。”

    聽著他們的談話，一股異樣的感覺在延伸，老奶奶的口音他是第一次聽到過，非常陌生，組織裡的首領，口音同樣讓他覺得有些陌生，不過沒老奶奶那麼嚴重，似乎有在哪聽過的感覺，但是無名就不同了，無名的口音讓他有股熟悉的感覺，或許這也是他會信任他的原因，他們有可能是同鄉人。

    可是口音的地方讓他覺得非常奇怪，難道自己不是卡爾克斯的人民嗎？之前跟無名還有光說話的時候怎麼就都沒發現呢？是因為他們講話的腔調很像，所以沒發覺其實他們都不是卡爾克斯人嗎？難怪問路的時候只要搬出自己是旅行者，絕大多數的人都不會懷疑。

    “楓……楓！”

    驀地發現有人在叫他，暗暫時將所有事情擱一邊，“呃……啊？”

    “我叫你很多次了都沒回應，是在發呆嗎？還是在想事情？”

    “啊、沒事，只是在想之後該怎麼辦，總不能在這裏打擾太久。”

    “這個晚點再說吧，奶奶想問你幾個問題。”

    看著尼可的奶奶，暗疑惑地說道：“咦？奶奶有問題問我？可是我並不認識奶奶啊！”

    不顧他的疑惑，尼可的奶奶說道：“你說你叫楓吧？我想請問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做泉?迪爾森的人？咖啡色短髮、銀色眼睛，講話很喜歡咬文嚼字。”

    哎？聽到這些描述暗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無名，撇除掉短髮，另外兩個描述都和無名吻合，難道無名就是泉?迪爾森？

    “很抱歉，我並不認識這個人。”

    聽見暗的回答，約莫八旬的老奶奶難過地歛下眼眸，“是嗎……”

    “奶奶，您為什麼要問他爸爸的事情？不是說爸爸已經走了嗎？”

    “這件事情說來話長，準確來說你爸爸是失蹤，這也是為什麼你爺爺一直不讓你去翡納瑞找他的緣故，他怕看見你會讓他想起兒子。十年了，我一直不願意相信他就這麼扔下我們兩個老頭子、他父親還有你就這麼走了，我始終……抱持著希望啊！”

    白髮蒼蒼的老奶奶徑自坐在暗的床邊，伸手輕撫著從暗腰間拿下來的金色懷錶，她緬懷著說道：“當我看到這個懷錶時，還以為你會認識他的……知道嗎，這個金色懷錶是迪爾森家族代代相傳的傳家之寶，一開始我還猜說你會不會是泉兒的孩子呢。果然，抱持的希望越大，得到的失望也越大。”

    “沒想到，時間……還停留在泉兒失蹤的那一天啊……尼可，這件事別跟你爺爺還有老頭子說。”輕放下手中的懷錶，老奶奶踏著蹣跚的步履走出房間。

    連忙跟上老奶奶的腳步，尼可攙扶著她走出房門，“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