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算好了所有的事情，俞成墨便帶著時瑤再次離開了皇宮。

    如同他們之前的每一次離開一樣，都抱了再也不願意迴歸的決心。而皇帝就那樣站在城樓上面，默默地注視著下面的人漸漸走遠。

    不同的是，以前他們都是肩並肩走著，這次卻是由俞成墨親自牢牢抱著時瑤。

    分明是已經暈倒還有些悲愴的情景，皇帝的眼神落下去，卻總覺得這樣的場景更加顯得他們恩愛異常。

    而自己，卻自始至終都只不過是一個局外人。

    他們來，自己或許還能趁機見一見那朝思暮想的人兒。他們若是不回來，自己臉前去尋找的理由和身份都沒有。

    大太監貼心地拿上來披風：“皇上，城樓長風大，仔細著涼。”

    皇帝也沒有動彈，任由大太監將那披風給自己裹嚴實，眼睛還是看著城樓下面的人影，一動也不敢動。

    就好像自己動一動，他們就會立刻消失不見一樣。

    他什麼都沒說，只在俞成墨抱著時瑤的身影徹徹底底地消失在了自己的視線裡面的之後才緩緩地轉身，看著身後的繁華萬千。

    好像得到了所有，卻又好像失去了所有。

    那天晚上，皇帝親手頒佈了詔令，要遣散後宮。

    沒有任何徵兆，甚至昨天他還在於一個妃子嬉笑打鬧著，今天卻就這樣突然地說，誰也不要了，你們都出宮去吧。

    妃子們三三兩兩地收拾的東西的時候還在抱怨：“咱們皇上還真是喜怒無常。”

    也有平日裏勢如水火的兩個人現在面對面彆彆扭扭地道歉：“以後也不用爭寵了，也不用姐姐妹妹地叫著了，還真是不習慣呢。”

    不只是嬪妃們不滿，就連朝堂上面的大臣們都在給皇帝施加壓力。

    好好兒的姑娘給你送進宮，你說不要就不要了？

    這算是什麼事。

    勸說的摺子看了一本又一本，看得皇帝只覺得心焦。

    無非就是勸說他三思而行。

    看得多了，皇帝也就直接不當回事了，一碰到這樣的摺子，就乾脆扔在一邊。

    竟是連看一眼都不肯了。

    再說，他現在精力不濟，也實在是看不下這麼多摺子了。

    這幾日睡也睡不安穩，吃也吃不下去，每每一閉眼，腦海裏麵閃現的，都是當初俞成墨抱著時瑤離開的場景。

    提起筆來想要看摺子，卻總是不自覺地就在一旁的紙張上面畫上了時瑤的畫像。

    就連靠著窗子，都能朝著宮門的方向出神良久，誰叫也不應。

    “皇上，這御膳房新上的山楂羹最是開胃……”

    大太監在一旁捧著勺子，臉上滿是苦楚：“皇上您千萬要顧著自個兒的身子，這大好的江山，還要皇上您撐著呢！”

    這道理，俞成墨何嘗不懂？

    他也沒跟誰慪氣。

    他只不過是，思念成疾。

    “拿下去吧，朕吃不下。”

    還是毫不留情地揮手讓人將拿滿桌子的山珍海味給撤乾淨了。

    大太監憂心忡忡地帶人退了下去，皇帝在窗前等了又等，還是沒有等到先前派出去的探子回來。

    是了，雖然他也知道這樣做不好，雖然他也不想這樣做。

    但是他就是忍不住。時瑤這一走，就是很久很久不回。他一想到陪在時瑤身邊的那個人不是他，就忍不住抓心撓肝地難受。

    “還是沒有訊息嗎……”皇帝對著窗外，喃喃出聲。

    他也不知道打探到了俞成墨和時瑤的訊息以後他能做什麼。

    衝上去將時瑤搶過來嗎？

    不現實。

    將俞成墨趕走，自己獨佔時瑤嗎？

    更不可能。

    沒什麼用處，但是他還是忍不住將探子一撥又一撥地派出去。

    但是他至今都沒有收到過什麼迴音，也不知道這算是好事還是壞事。

    只是那一顆原本就沒著沒落的心，現在越發憂愁了起來。

    不過，俞成墨其實也沒有走遠。

    他只不過是將時瑤帶到了自己原來的家裏。那裏，有著他與時瑤最開始的回憶。呆在這裏，時瑤也安心，他也會覺得心中逐漸有了盼頭。

    “瑤瑤，我們回家了。”俞成墨眷戀地低頭親了親時瑤的額頭，將她從馬車上面抱下來。

    看著這個小院子，裡面的嬉笑打鬧的聲音彷彿還在迴響著。

    但是轉眼之間，原本臉上掛著笑的人就這樣毫無生氣地躺在了他的懷裏，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來。

    這世事，實在是變化無常。

    “你會喜歡留在這裏的。”俞成墨一邊抱著時瑤往前走一邊魔怔一樣地喃喃著，似乎是在安慰時瑤，又似乎是在試圖說服自己，“太醫說要等待奇蹟，沒關係，瑤瑤，不管多少年，我都等著你。”

    哪怕這輩子等不來，下輩子也會繼續等待。

    畢竟，他們可是說好了的，到時候誰先走，都要在奈何橋上等一等，與那人牽手過了奈何橋，到了下輩子，也還是恩恩愛愛的小夫妻。

    外面的陽光明晃晃的，抬頭一看就照得人眼睛疼。俞成墨將時瑤抱進屋子裏麵，安頓好了人以後，再將窗戶開啟。

    星星點點的陽光透過窗外茂密的樹葉漏了進來，像是滿天星光灑落了一地。

    真好看啊，俞成墨想。

    等到時瑤醒來，一定要告訴她，你昏睡的時候，錯過了好多好多美好的事物。

    但是怕時瑤生氣，他又忍不住告誡自己，之後一定要再補充上幾句話——

    但是沒關係，我會陪著你，看更多更好看的美好。

    透過窗子可以看到兒子和女兒急匆匆地跑了進來，推推搡搡地成了一團，圍在時瑤的周圍，小心翼翼地叫了許多聲，還是不見時瑤有神麼反應。

    小孩子不明白，仰著頭拉了拉俞成墨的袖子：“父親，孃親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還不起床啊？”

    俞成墨小笑一笑，但是一張口卻總是覺得滿口酸澀，想必強硬地想笑也是笑不出來。

    只好努力裝作平靜的樣子，含糊其辭地試圖應付過去：“乖。瑤瑤她……她只是太累了，所以需要好好休息，才睡得久了一些。”

    後面還不死心地補充，似乎是在安慰孩子，又似乎是在催眠自己：“會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