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是以這個身份，生活了這麼一段時間，葉芷棠也能明白這一點。

    脆弱的心臟不能受任何刺激，時時刻刻要注意著，身上永遠要帶著藥。但是即使都做到了這些，也沒有用。下一次心臟病發作的時候，還是會毫無徵兆的降臨。

    而一旦那個時候到來，自己就沒有任何行動能力，得靠身邊的其他人，才能夠脫離危險。

    葉芷棠腦袋裏又涌上來一段模糊的記憶，是和現在完全無關的小時候，是隻屬於原身自己塵封在心裏的小委屈。

    她在記憶裡看到了一個小人，就是小時候的自己。她想要去和其他的小朋友玩，卻被他們的家長拉開，因為擔心她的脆弱，害怕她不知道什麼時候病發，會嚇到其他的小朋友，會牽連到其他的小朋友。然後，她就又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

    但她也是完全沒有辦法去抱怨的那個人。

    因為這個先天的心臟病，作為母親的蔣茹夢甚至都開始自責，為什麼會把葉芷棠變成那樣，儘管蔣茹夢並沒有做錯任何事，這件事也完全怪不到她身上。

    先天的病理並不一定全部都能找到答案，也不併不一定存在理由，但是她產生的後果，卻需要耗費全部的時間去補救。

    她小時候，原來也是個頑皮愛笑，活潑開朗，喜歡玩鬧的小朋友呀。但是後來，在一次次的傷痛之下，在一次一次的自責之下，她只能以儘量少給別人添麻煩爲準則，讓自己變得安靜乖巧，認真聽話，也活得越來越透明。

    “說什麼呢？!”顧凌宇的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顧凌宇的聲音不大，但是鏗鏘有力，甚至還能感覺到，他隱隱帶著怒氣。

    他是真的有些生氣，生氣葉芷棠竟然這麼定義自己。但他又沒有辦法對葉芷棠發火，只能跟自己生氣。

    葉芷棠因為他的話回過神來，愣愣的看著他。

    顧凌宇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了，葉芷棠的痛苦和處境，也是自己心裏的一道痛處。儘管他已經很盡力，時刻注意著葉芷棠的情況，在她出問題的第一時間，放下之前所有的矛盾和成見，出現在她的身邊，努力去幫助她，但是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這些了。

    他改變不了葉芷棠的命運。哪怕他十分不想承認，說著狠話，要葉芷棠一定要活到他報仇的時候，但這也是他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葉芷棠還在看著他。顧凌宇每次看見她這樣的眼神，都覺得她是在期待著自己，就像小時候她自己可憐兮兮的，自己看見她這樣的眼神，就會忍不住跑過去，滿足她這個期望。就好像看見她的眼神忽然變得雀躍和感動，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一樣。

    然而，這要是全都像小時候那樣那麼簡單就好了。

    “只是偶爾一次，不小心切到手而已，你腦回路是怎麼長的？要想這麼多？”顧凌宇想要安慰她，又說不出來什麼矯情的話。

    他從來都沒有這麼覺得自己嘴笨過，到最後也只會說:“你可是全班第一，不知道讓多少同學羨慕的，別人家的好孩子，你連最難的數學題都會做，哪裏是什麼都做不了？”

    “還有......什麼叫活著就是給別人添麻煩？!”顧凌宇笨拙的伸出手，在葉芷棠腦袋上重重的揉了一把:“你明明就只會麻煩到我。但你可是我的小跟班兒，我作為大哥，既然說過要罩著你，那就得說話算數，不然，傳出去可是要讓別人笑話的。”

    都什麼時候了，竟然還記得這事兒。葉芷棠心裏又覺得感動，又覺得有些好笑。

    委屈的情緒發泄了之後，逐漸消退。葉芷棠的心情舒服了許多，抹了抹眼淚，後知後覺的有些難為情。

    “那......大哥？”葉芷棠也不習慣如此的場景，主動開口告訴他自己沒事，打破氛圍:“不打算幫小弟解決一下溫飽問題嗎？”

    看她破涕為笑，顧凌宇跟著緊張的心情，立馬也放鬆了下來。

    “作為大哥，這點兒能力都沒有，怎麼讓你跟著我混呀？”顧凌宇重新站起來，收拾著案板上的東西:“你本來是想怎麼做的？”

    “本來想做臊子麵的。”葉芷棠跟他講:“很簡單的，就是把這些食材全部切成丁，放在鍋裡炒好，再把麵煮好，過一下冷水，把炒好的菜蓋在上面，就大功告成了。”

    “你在哪學的？”顧凌宇一邊拿起刀來，開始着手於眼前的事情，一邊問她。他實在是好奇，蔣茹夢恨不得把她當成一個瓷娃娃一樣供起來，平時連盛飯這種小事情都會主動攔截，又怎麼會讓她下廚房呢？

    “呃......”葉芷棠猶豫了一下:“就平時看我媽做飯，學到的呀。”

    “是嗎？”顧凌宇倒是也沒再多想，認認真真的準備好了食材，起鍋燒油。

    葉芷棠在旁邊看著看著就發現，顧凌宇的動作雖然也不像是個會天天做飯的人，但是跟自己比起來可謂是好太多了。起碼不像是第一次進廚房的人，鍋鏟子使起來還挺熟練的。

    “你會做飯呀？”葉芷棠問他。

    “也不算會，就是......”顧凌宇本來想說的是，因為自己不願意在家裏待著，有時候要麼住在網咖，有時候就住在酒吧。就跟著李哥他們，有時候也會借用他們的地方，解決一下自己的生活問題，被迫練出來的。只是話到嘴邊，又覺得沒有必要和葉芷棠說這些。

    葉芷棠聽他說話說到一半兒，很自然地就追問下去:“就是什麼？”

    顧凌宇淡淡的開口:“天賦異稟。”

    “切。”葉芷棠感覺自己好像被鄙視了。

    臊子已經炒好，就等著麪條煮出來了。

    葉芷棠對於做飯的熱情還沒有被磨滅，拿著兩顆雞蛋又躍躍欲試。

    顧凌宇看見她拿起剛用過的還很燙的鍋，急忙問:“你要幹嘛？”

    “給你煎兩個荷包蛋吃。”葉芷棠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安心啦，這麼簡單的事情，我怎麼可能會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