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攜手:相見恨晚結金蘭(5)
不等茉笙反應過來,葫蘆就已經自己轉身出去了,弄得鄒玉更加過意不去,分明是來報恩的,結果竟處處叫對方招待著,心裏總不是那麼回事兒。
於是立時回過頭去吩咐茉笙道:“你也跟著葫蘆兄弟一道去吧。”
“我跟他一起去?”
茉笙老大的不願意,可是一瞧鄒玉臉色,立時便縮了縮身子,“哦”了一聲,便出門去了。
常懷玉望了望茉笙的背影,隨口笑道:“鄒公子待下人,著實寬厚啊。”
鄒玉愣了一下,當即低頭笑道:“常公子待葫蘆兄弟也不賴啊。”
一聽這話,常懷玉立時回過頭來,面帶驚色地看了鄒玉一眼,當即解釋道:“鄒公子莫要誤會,我方纔並無別的意思。”
鄒玉立時輕笑一聲,也抬眸瞧著常懷玉笑道:“常公子也不要誤會,我也沒有別的意思。”
兩人便如此對視著,不一會兒,便都笑了。
常懷玉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說道:“對了,日裏鬥茶大會上,我撞掉了你的佩玉,也不知道那佩玉有沒有摔壞,心裏著實擔憂來的。”
鄒玉聞言,立時拿起腰間佩玉瞧了一眼,隨即搖頭笑道:“無妨,常公子莫唸了。”
這話說完,又是兩相尷尬,不知該如何把話說下去纔好。
半晌,常懷玉才扯唇笑道:“算起來,咱們也算有過命的交情了,我看就不要公子來公子去的叫著,怪生疏的。”
鄒玉一聽這話,也立時鬆了口氣,忙點了點頭,抬起頭來看了常懷玉一眼,正自尋思該怎麼稱呼他,常懷玉便一把展開了摺扇笑道:“不知鄒兄今年貴庚了?”
鄒玉立時抿嘴笑道:“我是丁巳年生人,上月剛滿十八。”
一說到年紀,鄒玉就總有些頭疼,女兒家到了這個年紀,就該有人上門提親了。
可她爹孃成婚多年,一直未有子嗣,到了她爹鄒茂甄四十二歲時,纔有了她,她娘卻爲了生她難產而亡。她爹怕她日後受繼母苛待,一直未有續絃。如今到了六十歲的高齡,身邊也就她這麼一個孩子。
按照他爹的意思,是能尋一個願意上門的贅婿,給鄒家延續香火最好。
但在鄒玉看來,男婚女嫁可是終身大事兒,必得慎重行事,豈能隨隨便便就找人娶了?
爲着這事兒,父女倆還爭執了多日,這次鄒玉出來鬥茶,一來是因為鄒茂甄犯了腿疾,自己不能出來,二來,也是想出來躲個清閒,叫耳根清淨些。
這會兒被常懷玉問起年紀,便又惹得她憶起了這事兒,心裏不覺煩悶起來。
常懷玉倒是立時大笑了起來。
“如此,便是我虛長你三歲,你便稱我做常兄,我便稱你做賢弟如何?”
“賢弟?”
鄒玉有些愣神兒,雖說過去和鄒茂甄出門跑生意時,爲了方便,鄒茂甄一直把她打扮成個男孩兒模樣,以致於她如今扮起男兒來,才如此有神韻。
可要說是有個能和她稱兄道弟的朋友,倒也還是第一次來的。
瞧著鄒玉反應有些激烈,常懷玉立時又想到了什麼,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哦,是我大意了,不知鄒兄可有字號?若是有的話,自當是要加在前頭的。”
“字號?”
鄒玉又是一愣,原本她就不是個男人,也從未想著標新立異,又哪來的字號?於是連忙搖了搖頭道:“沒,我也沒什麼字號,既然如此,常兄便隨便稱呼我好了。”
說到這兒,兩個人便好像又沒什麼話講了,不過這次,是鄒玉主動問道:“對了,難道日裏常兄一直跟著我們,就是爲了問我這佩玉的事兒?”
常懷玉愣了一下,剛想答話,葫蘆和茉笙便你爭我搶地一齊擠進了門來,吵吵嚷嚷地,一下子就打破了屋子裏的尷尬氣氛,最後異口同聲地喊了聲“少爺”,便又各自嫌棄地跑到了自家主子這邊來說事兒了。
茉笙靦腆些,貼在鄒玉的耳朵邊上小聲說道:“少爺,這裏的東西簡直貴的離譜,一盤花生米就要一兩銀子,一罈酒要二十兩,就連咱們住的這房,一晚上的價格,就能頂的上咱們賣一筐茶了!我剛瞧了一眼,眼下咱們能吃得起的,也就只有白開水了。”
鄒玉一聽這話,也是面容一怔,著實吃了一驚。
葫蘆為人粗獷,也不避著人,站在常懷玉的身後嗤笑一聲道:“少爺,您剛剛都沒瞧見,這鄒公子家的童子性子真是怪的很,我說叫人把您點的菜端上來,他嫌貴都給退了。我說咱們吃飯不用他們掏錢,他偏說他家公子說了,必須他們請客。我二人在樓下爭執不休,平白惹了好些白眼,小的活了這麼久,還從未這樣丟人過!”
葫蘆這話說完,就連鄒玉的臉色都跟著有些不好了,他們家裏雖也做些茶葉生意,但也都是小本經營,日子過得不算富足,也是人之常情。她也從未因為如此,就覺得有什麼可羞愧的。
但這會兒聽了葫蘆的話,她卻是實實在在地抬不起頭了,忍不住瞟了茉笙一眼,心裏埋怨她不該如此小氣,明明就是來報恩的,如何還攔著人家不讓點菜呢?但她心裏也挺理解茉笙,畢竟生意難做,錢難掙啊。
好在常懷玉聞言,立時呵止了葫蘆。
“還不快閉嘴?你難道就沒有和茉笙小兄弟說明,這是咱們自家的地方,咱們點東西,根本就不用花錢嗎?”
“我——這什麼時候不用——”
葫蘆還有些鬧不明白,常懷玉立時又訓斥他道:“你還頂嘴!該說的不說,不該說的倒是一套一套的!還不快下去叫人把酒菜送上來?待會兒再跟你算賬!”
常懷玉說著,還特意回過頭去,衝着葫蘆眨了眨眼,葫蘆這才明白常懷玉是怕鄒玉抹不開面子,故意這樣說的,立時恍然大悟,自己打了自己一嘴巴道:“成,都是小的這玩笑開過了,小的這就叫人把酒菜送上來!”
說完,人就出門去了。
瞧著此情此景,茉笙的心裏就更加不爽利了,低著頭站在鄒玉的身後小聲嘀咕道:“硬把人留下來住這麼貴的地方,還把人當猴耍,簡直欺人太甚!”
“茉笙,你就不能少說兩句?”
鄒玉立時呵止了茉笙,隨即又轉過身來看向常懷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常兄其實不必這樣做也可以,我二人初來乍到,不瞭解這裏的行情,鬧了這樣的笑話,也是自食其果,再要勞煩常兄破費,還要扯謊照顧我的顏面,那我便真的要無地自容了。”
一聽說鄒玉早看出了自己是在說謊,常懷玉也是吃了一驚,立時尷尬地低頭笑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賢弟的一雙慧眼啊。不過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計較這頓飯的費用的。你剛剛不是問我,為何從日裏開始,就一直跟著你們嗎?其實不是爲了佩玉的事兒,我們是想——跟你談談生意上的事兒。”
“生意?”
鄒玉和茉笙都吃了一驚。
茉笙是個快嘴,想也沒想,便立時問道:“難道你們也想出高價從鴻運茶莊手裏搶下那三筐茶?”
聽聞此言,鄒玉的一雙眸子也跟著看向了常懷玉,心裏等著他的答案。
只見常懷玉立時搖了搖頭道:“那倒不是,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那三筐茶葉,既然程老爺已經定下了,我常某人就沒有奪其所好的道理,我想要跟賢弟談的,是長遠的生意。”
“長遠的生意?”
茉笙立時開口問道。
鄒玉也跟著好奇地看著常懷玉。
只見常懷玉立時點了點頭,正打算往下說的時候,葫蘆便帶著人端了一桌子菜上來,吵吵嚷嚷地說道:“都這麼晚了,大家就都別乾坐着了,不如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邊吃邊聊?”
說著,便取了兩個大碗,給鄒玉和常懷玉一人擺了一個,便要開始給鄒玉倒酒。
茉笙立時伸手擋住道:“你做什麼?”
葫蘆一愣,看著茉笙道:“還能做什麼?倒酒啊!你看不見?”
說著便又要給鄒玉倒上。
可茉笙還是攔著。
“你倒酒便倒酒,緣何用這麼大的碗盛著?豈不是要醉死人的?”
葫蘆一聽這話,便又笑著說道:“嗨,放心,這可是我們山西有名的杏花酒,好喝不上頭,醉不死人的。再說了,你家公子一個大男人,喝點酒怎麼了?”
葫蘆說著,便又要往鄒玉的碗裡倒酒,可是茉笙就是不撒手,依舊攔著,支支吾吾地,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倒是常懷玉看出了端倪,立時笑道:“葫蘆,鄒賢弟不是咱們晉人,未必就像咱們一樣好酒,我看就不要勉強人家了吧?”
常懷玉說完,還衝著鄒玉笑笑道:“賢弟若是實在喝不了酒,以茶代酒也是可以的。”
說完,也不等鄒玉回話,便回過頭去,吩咐夥計道:“再送幾個茶碗上來吧。”
“不必了。”
鄒玉忽然發了話,等常懷玉回頭瞧她的時候,已經主動將酒碗拾了起來說道:“山西的杏花酒馳名天下,我早就想嘗一嚐了,就請葫蘆兄弟給我倒一碗吧。”
“少爺!”
茉笙忙在旁邊勸著,心裏那個急啊,這要是萬一喝醉了酒,露餡兒了怎麼辦?
“無妨,這會兒高興,我不會醉的。”
鄒玉這話一出,常懷玉又是一陣佩服,原本覺得鄒玉人長得風雅,頂多拿小酒盅喝兩杯就得了,沒想到連著三碗酒下肚,就連他自己都有些暈眩了,鄒玉竟還頗有興致,依舊要與葫蘆再要一碗。
嚇得茉笙忙在旁邊攔著,小聲勸道:“公子,你可當心酒後亂了性。”
葫蘆這會兒立時噗笑一聲道:“你這小童子可真是想法清奇,這一屋子都是大男人,就算是醉了酒,一起睡在一張床上,又能怎麼樣呢?我家公子又不會與你們一般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