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兄弟(14)
“呼……這個瘋……”
但還沒等李飛虎放下遮體的外套,唐文婷的頭又從門口那探了出來,喊道:“飛虎!門口等你!別墨跡!”
李飛虎嚇得是猛然提起衣服、抬頭罵道:“你、你這個瘋婆娘!趕緊出去啊!”
“哼!一群老男人,有什麼好看的!”
更衣間的警員們有的擋著浴巾、有的和李飛虎一樣拿著自己的外套,在十秒鐘之後,確定唐文婷的腦袋不會再探進來了,他們這才連忙換起自己的衣服來。
“虎、虎哥,唐隊怎麼了?”
“鬼知道啊!”
李飛虎皺著眉頭套上了自己的T恤,這可能是他洗完澡後穿衣服穿的最快的一次了,“這個瘋婆娘,大魚不在都沒人管得了她了,我看這是要上天啊!”
可是還沒等別的同事說什麼,唐文婷的聲音便從天窗外邊傳了進來。
“飛虎!我可都聽著呢!你再說我一句壞話試試!”
李飛虎笑著搖了搖頭,轉身對那同事說道:“哼,別聽她嚇唬咱們,沒事。”
“虎哥,你、你還是趕緊出去吧。”
“嘖!你怕什麼,她聽不見!”見那同事唯唯諾諾的樣子,李飛虎無奈地抖了抖毛巾。
“唐隊耳朵很好的。”
“耳朵好?她好個屁!你看著!”李飛虎笑了笑,回頭對著天窗的位置說道:“唐文婷你這個男人婆!”
不過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唐文婷真的聽到了,這時她的聲音又從天窗飄了進來:“飛虎!混蛋!你敢罵我!”
李飛虎頓時一愣,不過隨即他便明白了,唐文婷是在“詐”他!然而他身後的同事並不知道唐文婷的個性,還沒等李飛虎再回什麼,那同事便高聲解釋道:“唐隊!虎哥是在開玩笑呢!開玩笑!”
隨後傳進來的,便是唐文婷那戲虐般的嘲笑聲:“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李飛虎再說我的壞話!”
“哎?哎?”那同事明顯呆住了,他哪想到唐文婷是在故意“詐”他們,見到李飛虎那攤手的樣子,他只能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小聲笑道:“飛虎哥,不、不好意思啊。”
在更衣室的一片大笑聲中,一名和李飛虎資歷差不多的隊員邊係扣子邊說道:“行了飛虎,趕緊出去吧,文婷的樣子看上去很著急。”
“得嘞。”
李飛虎點點頭,一把拎起了澡籃子便往外走去。
而那名年輕的同事仍然用很小的聲音辯解著什麼:“我真的覺得唐隊耳朵很好使……”“飛虎,這邊。”
李飛虎一踏出浴室大門,便聽到了唐文婷從右面傳來的呼喊聲。他擦著自己半溼半乾的頭髮,轉身就要張嘴說“大姐,你今天咋了”,但是那個“大”字剛脫出口,接著就看清了唐文婷那焦慮的面孔。
唐文婷此時不過是皺著眉、噘著嘴,但李飛虎能感覺出來,她身上有種說不出來的“慌張”,這就是經過無數次搭檔而養成的默契,旁人無法解讀出來的東西,李飛虎卻是一眼就能看出異樣。
“文婷,出事了?”
“邊走邊說。”唐文婷轉過身緩緩往前走去,還順腳踢飛了地上的一塊小石子。
李飛虎擦了擦鬢角的水漬,連忙加緊兩步跑到了唐文婷一側,悄聲問道:“怎麼了?大魚是不是出事了?”
唐文婷一聽這話,扭過頭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咂嘴道:“想什麼呢!別瞎說!”
“那、那那你今天這唱的哪一齣啊?我可是頭一回見你這麼急。”
盯著路上的小石子,唐文婷是邊走邊踢,對於借“F4”這件事,她本想編個藉口搪塞過去的,畢竟現在這個想法需要證據去印證,她不想在任何地方出紕漏,然而在看到李飛虎的那一剎那,唐文婷便意識到:在這件事上,不管用什麼藉口都不可能瞞得過李飛虎!所以她猶豫了幾秒後,便放棄了自己來時想好的託詞,反而是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全盤托出了。
唐文婷接下來短短30秒的說明,讓李飛虎的嘴巴從“能塞進去一個雞蛋”變成了“能塞進去一個拳頭”,最後他驚愕地一把扯下了毛巾,聲音略顯顫抖地喃喃著:“不可能……這、這、這不可能……”
“你不信我?”唐文婷無意識地挑了下眉毛。
“啊?不、不是……”李飛虎意識到自己的話讓唐文婷誤會了,連忙解釋道:“我只是覺得,這、這……哎呀,這如果是真的,咱們風城可是要地震了。”
“哼,地震算是好的,怕是省廳都會有牽連!”
李飛虎默默嘆出一口氣,緩緩點了點頭。的確,想想半年前的“颶風小隊”,那時候還是風城和海市共同派出精英特警所組成的,後來因為海市特警大隊的涉黑因素,才導致“5741號計劃”擱淺,“颶風小隊”也隨之解散。如果趙冬雲真的和“青焱”有聯繫,只怕這次不單單是解散“颶風小隊”這麼簡單了,怕是整個風城特警隊都要面臨打散重組!
“所以……你借嗎?”唐文婷再次問道。
“廢話!這又不是你一個人的私事!”
聽到李飛虎這斬釘截鐵地語氣,唐文婷終於算是鬆了一口氣,畢竟現在鄧仕虎不在風城,身邊能真正幫上忙的也就只有李飛虎了!如果唐文婷要想保護鄧仕虎的話,那就必須趁早查明真相,否則越拖下去她心裏就越不安心。
“虎哥!唐隊!”
“嗯?”
聽到有人叫自己,他們兩人同時抬起頭往前看去。
“小孫。”唐文婷點頭應了一句,而李飛虎則是笑著打哈哈道:“呦,小孫,洗澡去啊?”
“啊?啊、恩,洗澡!”
李飛虎揮了揮手,“去吧去吧。”
“恩,虎哥再見,唐隊再見。”
待小孫迎面走過去之後,唐文婷藉着餘光看到他走遠了,這纔有點不悅地說道:“你神經病啊!緊張什麼!”
“緊張?我、我怎麼緊張了?”
“他拎著個澡籃子,不是去洗澡還能是幹什麼!”
“哦、哦!哈哈……”李飛虎尷尬地抓了抓頭,隨即轉移話題道:“那你的計劃準備什麼時候實施?”
“哼!”唐文婷瞪了他一眼,淡淡應道:“就現在。”
“什麼!”李飛虎低聲喝道,“現、現在?你確定有機會嗎?”
唐文婷點點頭,沉聲說:“就在找你之前,我給天哥去過電話了,趙隊還沒回來呢。”
“那也太……你、你別露餡了!”
“露什麼餡?我就說我想接解除禁足令,問趙隊回沒回來,放心吧,天哥那不會起疑心的。”
“你這膽也太大了……”
李飛虎又拿起毛巾擦了擦額頭,雖然頭上沒有出汗,但他感覺這麼擦擦很安心,唐文婷的計劃可以說是“沒有計劃”,背後風險非常之大。
“等下我在食堂等你,你就裝個兜拿下來就行了,我不確定趙隊什麼時候回來,你抓緊,如果這個機會錯過的話我不知道下次要等到什麼時候了。”
“文婷,險太大了,你確定……”
“確定!”唐文婷的低吟打斷了李飛虎後面要說的話,雖然唐文婷沒有回頭,但是李飛虎能感覺到,唐文婷的眼神中有股子勁,有股讓他都感到畏懼三分的衝勁!
“唉……”李飛虎猛地深呼吸了一口,點頭道:“我明白了,既然你這麼堅決,那我就陪你賭上一把吧!大魚也是我的兄弟!”
“食堂見。”
“好,你去吧,我現在上樓換衣服!”
不過就在李飛虎要轉身走向宿舍樓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什麼,立即回過頭問道:“哎?文婷,等等!”
“怎麼了?”
“你、哎呀……”李飛虎把她拉到一邊,悄聲問道:“你、你有鑰匙?”
唐文婷輕輕地抿嘴一笑,“你說呢?”
看著唐文婷的表情,這分明就是一個肯定的笑容,李飛虎心中的疑慮就更大了,“你、你從什麼時候開始、開始懷疑的?”
“這是什麼意思?不是跟你說了嗎,就剛剛啊!”
“剛剛……那你鑰匙哪來的?難道不是提前配好的嗎?”
“哦,你說這個啊?”唐文婷瞥了兩眼左右,即便確定附近沒人,但她還是靠近李飛虎的耳朵說道:“我知道他辦公室的備用鑰匙放在哪!”
“什麼!趙隊辦公室還、還有備用鑰匙?”
唐文婷收起了笑容,盯著李飛虎的眼睛輕點了下頭。
“在哪?”
“滴水觀音下面。”
“什、什麼?”李飛虎的雙眉再度一挑,“觀音?什麼觀音?”
唐文婷無奈地側過頭瞪著李飛虎,一字一句地說道:“滴、水、觀、音!”
“滴水觀音?那是什麼?”
“你這個白痴!就是趙隊門口那盆綠植啊!”
“綠植?”李飛虎立即在腦海中幻想著辦公室走廊上的場景,轉瞬便想到了那兩大盆花卉,“哦!哦哦哦!那玩意叫滴水觀音?”
“對!”
“長見識了……”
“趕緊給我去拿!抓緊時間!你這頭傻虎!”
李飛虎被罵了也不生氣,而是撓了撓耳朵笑道:“那你可是連大魚一塊罵了。”
“白痴!趕緊給我上去!”唐文婷氣的一個提膝,好似那腳邊腿就要掄上去了似的。
“別別別!別起腿!我這就去!”
“快點!時間本來就不多!”
從王金磊回來跟唐文婷說這件事,到唐文婷成功進入趙冬雲的辦公室,只不過短短33分鐘。由於李飛虎的這套“F4”只有一個接收器,所以在唐文婷把拾音話筒貼在了辦公桌下面之後,她要在30米內的範圍內藏好接收器,否則超出了訊號範圍,接收器就會收不到辦公室內的反射弧。
而且要想聽取接收器中的內容,就需要來手動取走接收器中的迷你SD卡,真正的拾音器並不是像電視上演的那樣,利用耳機就可以聽到目標語音,現實中這種技術還沒有普及。所以唐文婷在放好拾音器之後,她要立刻選擇30米內的“接收點”,這個地方必須距離辦公室稍遠一點,否則唐文婷來換SD卡的時候就會被發現。思來想去,在辦公樓唯一適合接收的位置,就只有女廁所了!
“好,就這麼決定了!”
唐文婷緊緊握著那口紅般大小的接收器,輕輕地退出了辦公室扣上了門。不過,就在她轉過身的時候,看到了同樣抬頭迎面走來的——趙冬雲。
“撲通!”唐文婷的心臟猛然一顫,就像是將要休克了一般!
如果是尋常時間碰到趙冬雲,那她肯定不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但俗話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現在的唐文婷剛剛對自己的頂頭上司進行了語音監控,而這個頂頭上司很可能還是“青焱”安插在風城的“鼴鼠”!
所以唐文婷這一口冷氣吸的頭都仰起來了,她在心裏拼命地對自己說:“唐文婷!冷靜!冷靜!控制住自己的反應!他不知道!他什麼都不知道!”
趙冬雲原本在從腰間掏鑰匙,他走出電梯剛剛拐向走廊就看到了自己辦公室門前好像有個人影,不過由於他現在400度的近視,而除了開會辦公之外在生活中也不戴眼鏡,所以當他眯起眼睛來纔看清了前面那人的輪廓、便不確定地喚道:“文婷嗎?”
“他沒看出來是我,他沒看出來是我!”
聽到趙冬雲這麼叫自己,唐文婷那劇烈跳動的心臟一下子穩了下來。
“趙隊,您真不在辦公室啊?”
趙冬雲從包裡拿出了眼鏡,邊戴邊說道:“怎麼了,文婷,有什麼事嗎?”
“嘿嘿。”唐文婷有點不好意思地傻笑了兩聲。
趙冬雲一看,就知道唐文婷肯定又有什麼怪點子了,他額頭一皺、搖頭問道:“又怎麼了?”
唐文婷確定自己沒被發現之後,便冷靜地在瞬間內想到一個辦法:那就是裝作來找趙冬雲,用搪塞李天天的那個藉口!
“剛給李隊打了個電話,他說您不在,不過好像我運氣還不錯,嘿嘿嘿。”
趙冬雲一把將鑰匙插進了鎖眼,略帶煩躁的情緒命令道:“行了行了,什麼事,不是要緊的事就別說了,趕緊訓練去!”
原本已經冷靜下來的唐文婷,此時見到趙冬雲擰鑰匙的樣子,心情便再度緊張了起來!
“壞了!我忘反鎖一道了!”
唐文婷來開門的時候,擰了兩圈鑰匙纔打開門,因為趙冬雲每次關門都會將門把手往上一提再加一道鎖,但是剛剛她關門的時候,只是輕輕釦上了門,並沒有提起把手!那就是說,趙冬雲只需要擰半圈,辦公室門就會被開啟!對於十分在意細節的趙冬雲來說,這個擰兩圈的習慣如果出了紕漏,很可能會一點點的暴露唐文婷,只要趙冬雲稍微覺得不對勁去查下監控,那唐文婷的小心思肯定就打水漂了。
如果趙冬雲不是“青焱”的,那一切都好說,可假如趙冬雲是呢?
短短一瞬間,唐文婷的腦袋在飛速地運轉,趙冬雲擰鑰匙的樣子在唐文婷眼中就像是慢動作似的,“滴答、滴答、滴答”,趙冬雲每轉動一點,唐文婷就覺得計劃被多暴露一分,就在趙冬雲將要擰開大門的時候,唐文婷能用的只有一個辦法了,那就是——嚇!
“砰!”
唐文婷的右腳使勁往左腳跟一靠,鞋子的碰撞聲發出了一聲悶響,隨即她便深深鞠了一個90度的躬,大聲喊道:“趙隊!我錯了!請您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咔嚓。”
隨著辦公室被開啟的瞬間,趙冬雲被嚇了一大跳,他轉身推了推眼鏡說道:“唐文婷!你喊什麼!這是行政樓!”
一滴冷汗自唐文婷的額頭冒了出來,她吞了一口唾沫,接著大聲說道:“趙隊!我以後再也不在外面胡鬧了!您就取消了我的禁足令吧!”
“哼,我當你有什麼事找我,就這事嗎?”趙冬雲推開門並沒有進去,而是低頭問道。
“太好了!他剛剛應該沒有注意!”
透過趙冬雲的反應來判斷,唐文婷的心放下了一半,但現在這口氣可不能鬆,讓趙冬雲反應過來那就不好了,所以她要繼續保持現在這個大大咧咧的模樣。
“趙隊!我真的!真的!真的知道錯了!您就別讓我禁足了吧?”說完,唐文婷不敢站直,而是抬頭撩起劉海看向趙冬雲,還投過去了一個傻乎乎的笑容。
趙冬雲看見她這樣氣就不打一處來,本來他心情就極度之差,唐文婷不提還好,這一提他又想起自己給刑警大隊通電話時那客套的模樣,趙冬雲一步邁進了辦公室,頭也不回地問道:“你那5000字的檢討寫完了嗎?”
“檢討?”唐文婷直起了身子,詫異問道:“趙隊,什麼5000字檢討?我、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那你現在知道了!寫完給你們中隊長!”
“砰!”不等唐文婷迴應,趙冬雲便反手關上了防盜門,而唐文婷的聲音這才從外面傳進來:“收到!趙隊!我這就寫!這就寫啊!”
趙冬雲把包往沙發上一扔,氣地癱坐在了辦公椅上,無奈地自語道:“唉!真是不讓人省心的小東西們!”
盯著透過窗簾射進來的幾縷陽光,趙冬雲感到臉上暖暖的,這讓他困惑的心情也隨之慢慢消散開來,不過一剎那間,他感覺有什麼地方好像不大對勁,但是又說不出來是哪裏不對,總之就是怪怪的,而且這種感覺主要集中在剛剛唐文婷道歉的時候。
“怎麼回事……這種感覺是?”
趙冬雲想不出有什麼問題,但他還是拿起桌上的無線電話,熟練地撥出去了一個電話號碼。隨著話筒裡的三聲“嘟”之後,電話那頭一個沉穩的男聲應道:“趙隊,您回來了?有什麼吩咐?”
“剛剛到辦公室,小天啊,問你一下,文婷是不是找我呢?”
“恩,趙隊,我跟她說了不知道您啥時候回來,咋了?”
“好的,沒事,沒事……”趙冬雲沉吟了一秒,繼續說道:“她找過我了,跟你說一聲。”
“啊?”感覺出來了趙冬雲的語氣不大對勁,李天天立即問道:“文婷不會又出啥亂子了吧!”
“沒有,就是想讓我給她解禁呢。”
“哦哦,那您同意了?”
“同意?我同意個屁!剛給她安排了五千字的檢討,我讓她寫完了交給你!”
“哈哈哈哈,五千字?我看寫一萬字都不多!”
“行了,安排好下午的訓練,有事隨時彙報。”
“是,趙隊!”
掛了電話之後,趙冬雲站起身子拉開了窗簾,怎麼想都想不起來那不對勁的地方是什麼,他緩緩推開窗戶看著遠空的一片片雲彩,嗟嘆道:“算了,重要的事總會再想起來的。”
可是趙冬雲不會知道,猜忌的種子已經被唐文婷種下,接下來的事件走向,也一步一步地脫離了他的掌控範圍……下午四點三十分,酒店房間。
楊敏翹著二郎腿,饒有興致地在給自己塗指甲油,雖然她帶著耳機,但仍然時不時地抬頭看向衛生間的方向,因為鄧仕虎所打的這通電話對她來說著實有趣,一直比較“蔫”的鄧仕虎,現在卻是暴跳如雷。
“別說了,我說了別說了,好嗎?不行,不行!我說過了不行就是不行!”
鄧仕虎對著話筒已經喊起來了,不過聽到電話那頭的“固執”,他還是氣地一把抄起了玻璃牙缸就想要往地上摔去。要不是楊敏聽出來了不對勁突然站在了衛生間門口,鄧仕虎這胳膊可就掄下去了。
盯著鄧仕虎那氣得通紅的臉龐,楊敏立刻往門口的方向擺了擺頭,示意他“動作別太大”。雖然這個房間內沒有無線裝置,但是楊敏知道,這一杯子要是摔下去,絕對可以驚動附近“青焱”的人,這種“衝動”完全是沒有必要出現的,甚至於她都後悔讓鄧仕虎打這通電話了。
見到楊敏的表情逐漸凝固,鄧仕虎使勁壓著心中的火氣,對著電話低聲吼道:“絕對不可能!只要我還活著!你們就別給我做這白日夢!”
“啪!嘟嘟嘟……”
放下手機,鄧仕虎開啟了冷水使勁搓了兩把臉,楊敏也沒有發火,而是扔過去一條毛巾問道:“怎麼了?什麼事能把你氣成這樣。”
鄧仕虎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默默地說出六個字:
“他們想要離婚。”
“離婚?你父母想要離婚?”
楊敏咂了咂嘴,這話可真的是把她給嚇了一大跳,同時她也理解了鄧仕虎為什麼會差點失控,但她還是不解地問:“都半輩子了,沒法湊活湊活嗎?”
鄧仕虎緩緩搖著頭,把臉埋在了那條白毛巾中。其實鄧仕虎心裏明白,他父母總有一天會徹底鬧翻的,甚至於在去年春節的時候,鄧仕虎也勸過自己的父親“要不就離了吧”,可是讓鄧仕虎沒想到的是,父母竟然會在這個節骨眼選擇離婚!
這個“節骨眼”,指的並不是鄧仕虎現在的處境,而是鄧仕虎的大哥——鄧仕龍。
在追捕越境偷渡人員的任務當中,鄧仕龍身邊一條從小帶到大的警犬壯烈犧牲,看著那熾烈的鮮血染紅了這林海雪原,鄧仕龍覺得自己失去的不僅僅是一名戰友、兄弟……那種切骨之痛讓他覺得自己彷彿失去了一個孩子,“喪子”的實感是那麼地肝膽欲裂……
正是在這種悲痛的折磨之下,鄧仕龍最近的狀態很不對勁,而他們的父母又在這個關頭鬧離婚,自然是讓鄧仕虎也氣得失了儀態。
回憶著和哥哥從小玩到大的一幕幕場景,鄧仕虎抽噎了。不過他知道楊敏就在身邊站著,所以不大好意思哭出聲音,在用毛巾偷偷拭去那兩行淚後,鄧仕虎抬起頭說道:“抱歉,楊隊,剛纔我……”
“咳咳。”楊敏沒有接話茬,而是輕輕頷首笑道,“你叫我什麼?”
看到楊敏這嫵媚又調皮的表情,鄧仕虎無奈地咧嘴樂了起來,“老婆、老婆行了吧!唉……你啊……行了,我沒事了,剛剛不好意思!”
“不錯,調節的很快,如果你要是沒辦法走出來的話,我都要考慮是不是把這事寫在報告裡了。”
“哈哈哈,我是誰啊!這點小事能阻擋得了我?”
雖然鄧仕虎嘴上這麼說,但他心裏還是放心不下哥哥那邊,於是便假裝沒事的樣子拿起手機給鄧仕龍編輯起了資訊來。楊敏知道鄧仕虎還在壓著情緒,這種狀態對於接下來的任務來說無疑會是一個定時炸藥,在這麼高壓力、高集中力的環境之下,偵查員的思維如果稍有緩遲,哪怕是半秒、哪怕是一個眼神的遲鈍、哪怕是額頭嚇得突然一緊……都有可能給這次任務帶來致命的後果。所以楊敏要做的,就是讓鄧仕虎在短時間內徹底放下這股情緒,而最有效的方法嘛,自然是……
楊敏回到沙發上,“啪”地點燃了一支菸後輕聲喚道:“對了,咱們打個賭吧,你的小女友還在生氣呢。”
鄧仕虎聽到前半句的時候本想回句“好啊”,但聽到這後半句,差點嚇得他從衛生間裡衝出來,不過這種發憷的感覺也就一閃即逝,鄧仕虎接著洗了兩把臉,心想道:“又用這招逗我,老子纔不吃這一套!”
他輕咳了一聲,便走出來倚著衛生間的門框淡淡說道:“不可能,文婷每次就是鬧鬧而已,你以為她那麼不懂事嗎?”
楊敏知道鄧仕虎現在的模樣是狐假虎威,她就像看透了鄧仕虎似的,盯著鄧仕虎的眼睛是一眨也不眨,與此同時還慢慢吐出了一團煙霧、柔媚地說道:“如果我贏了,你要吻我,伸舌頭的那種。”
楊敏此刻的神態加這語氣讓鄧仕虎的後背瞬間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不自主地換了個姿勢,故作鎮定般地說:“這、這是在考驗我嗎。”
“哈哈哈哈。”楊敏知道鄧仕虎怕自己,因為鄧仕虎現在都已經不敢正眼往這邊看了,楊敏拖著下巴,一臉頑皮卻又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純屬無聊。”
光聽楊敏的聲音,鄧仕虎都覺得摸不到她的底,更別說這如魚似水般的作態了。
“這個女人……真的是越來越看不懂了!”雖然心裏這麼想,但鄧仕虎還是裝出一個無賴的表情,用軟硬不吃地語氣說道:“不賭!”
“呦呵,不敢了吧。”
“是,不敢不敢,你們‘那’的人膽子都大,這我比不了!”
楊敏知道鄧仕虎指的是禁毒中隊,她抿著菸嘴使勁吸了一口,說:“我這才哪跟哪啊,根本不算什麼,你就受不了了?”
聽到楊敏說的每句話,鄧仕虎總是覺得她在隱喻著什麼,不過可能也是基於對楊敏的畏懼,所以鄧仕虎不敢再往下接話了。他“嘖嘖嘖”地搖著頭,從冰箱裏拿出兩罐啤酒,主動拉開了一罐遞了過去、同時轉移話題地聊道:“對了,你們那個、那個‘毒王’,是叫吳勝利對吧?”
楊敏抬手對鄧仕虎碰了下酒罐,她可沒想到鄧仕虎會突然聊這個,於是點頭應道:“對,吳頭,怎麼了?”
“那他……現在還、還在……”鄧仕虎在空中比劃了個圓圈,“從事這行嗎?”
楊敏仰頭喝了一大口啤酒,淡淡地說:“在。”
“唔……那我怎麼從來沒聽你們李隊提起過?”
只見楊敏再次托起了下巴,雙眼有神卻又似沒光彩地盯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說道:“吳頭回到他應該回到的地方了。”
“什麼意思?”
鄧仕虎皺起了眉毛,表示不大理解。楊敏沒有回頭,就這麼盯著那璀璨的燈光輕聲說著:“吳頭是軍官,在進大隊之前,他就已經是‘兵王’了。”
“哦……這樣啊。”不過鄧仕虎好像聽出了什麼漏洞,便歪頭接著問道:“等一下,大隊?不是中隊嗎?”
“吳頭去的是全國第一線,真正的第一線……”
說到這,楊敏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點傷感,而且面色一下子就變了。她輕抿了一口酒,似乎陷入了什麼回憶,“那裏是全國少有的大隊級。”
“隴市?”
“恩,隴市。”
鄧仕虎知道楊敏心裏有事,因為“隴市”這兩個字彷彿包含了楊敏的某種寄託,在她說出來之後,這份寄託也變隨之消散了。她的小動作和神情變化太過明顯,可鄧仕虎並不是個會哄人的男生,所以這時候他能做的也只有扯別的話題,“‘兵王’啊……那這吳頭不會是技術兵種吧?”
楊敏笑著搖了搖頭,“不是。”
“難怪了。”
“難怪?難怪什麼?”
“難怪你上次那麼問我哥唄。”
“哦!嘿嘿!”楊敏輕笑了幾聲,她主動跟鄧仕虎碰了碰易拉罐,面色也紅潤了許多。喝完這口,她往菸灰缸裡倒了一點酒,滅掉了那沒有完全抿掉的菸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