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兄弟(4)
剛掛了趙冬雲的電話,鄧仕虎的手機便再次響了起來,看著手機螢幕上“烏拉文”三個字,他笑著接聽了起來:“文婷?你是不是也接到通知了?”
“恩,仕虎,什麼事啊?趙隊好像很急。”
鄧仕虎嘆了一口氣,把電話夾在了肩膀和耳朵中間,這樣好騰出雙手來繫鞋帶,“不知道,飛虎去洗澡了,我說等等他吧,結果趙隊還不讓,說讓我先過去。”
“恩,我這也是,賽男也不在,但趙隊也讓我趕緊過去。”
“哦?奇了怪了真是。行了,等下辦公室見吧。”
“好,拜拜。”
放下電話後,鄧仕虎怕李飛虎沒有看簡訊,所以又寫了個紙條放在了桌上:飛虎,趙隊找,急,我先去了,你趕緊來。魚。
“呼……這變態,總是早晨洗澡……”
鄧仕虎笑著搖了搖頭,不過每次他說這句話的時候李飛虎都會回一句“洗個澡也嗶嗶我,你嗶嗶你妹啊!滾犢子!”,想到這句話,鄧仕虎不由得打了個激靈,而後狂奔出了宿舍。
鄧仕虎是最後一個到會議室的隊員,除了李飛虎和閆賽男不在之外,剩下的五名隊員已經坐在門邊一側了,而他推開門後第一眼見到的並不是自己的隊員們,卻是坐在另一側的一名淡妝女子。這女子穿著一件黑色雪紡襯衣,披著條白色的小坎肩,一頭酒紅色的長髮柔順的垂落在背後,頭髮看上去十分有光澤,肯定是經常出入美髮店。看慣了唐文婷的素顏之後,突然看到這樣一名女子,鄧仕虎不由在心裏驚歎了一句:“好美!”
但是緊接著他又從這名女子的表情和小動作上分析出一大堆的問題:“為什麼她和李達隊長坐的那麼近?而且表情十分從容,並不像是‘外人’?但是我們警察內部怎麼可能有這號人物?這副打扮根本是被嚴令禁止的吧?”
帶著這些疑問,鄧仕虎對趙冬雲和李達敬了個禮,而後坐在了唐文婷旁邊小聲問道:“文婷,什麼情況?”
不等唐文婷開口,她右面的劉嘉樹和王金磊卻探過頭來笑著說:“哈哈哈,隊長,好樣的,多虧你我贏了一百!”
鄧仕龍眉頭一皺,“啊?”
王金磊的胳膊撐在桌子上,一臉痛苦地說道:“剛纔我和樹哥賭你能愣幾秒鐘。”
唐文婷一聽這話,使勁白了他倆一眼,但是劉嘉樹仍然笑眯眯地伸著頭說道:“嘿嘿,金磊說你能愣三秒,我說你肯定不會愣神!不愧是我們的隊長,這定力就是好!”
劉嘉樹本想立個大拇指的,但是看到唐文婷那快要殺死自己的目光,連忙將身體坐正了,一言不發。
鄧仕虎乾笑了兩聲,小聲地對唐文婷問道:“文、文婷,賽男還沒來?”
“不知道!”
看著唐文婷那緊挑的眉毛,鄧仕虎在桌子下面輕輕地拽了拽她的衣角,不過也是在這個時候,趙冬雲和李達小聲討論完了什麼,只見趙冬雲“咚咚咚”地敲了桌面三下,高聲問道:“飛虎和賽男還不來?”
“趙隊,飛虎那會兒洗澡去了,估計沒看到手機未接,需要我去找他嗎?”
“不用了。”趙冬雲擺擺手,便又對唐文婷問道:“賽男呢?”
“去收發室了,馬上就能回來。”
聽到唐文婷這麼說,鄧仕虎小聲嘟囔著:“你不是不知道嗎……”
“咚!”
唐文婷在桌下狠狠踩了鄧仕虎一腳,可是鄧仕虎卻不能喊出來,甚至連疼得表情都不能做,他只能瞪大眼睛忍著,在這一瞬間耳朵都憋得通紅。
雖然這些小動作趙冬雲沒有注意到,但是讓鄧仕虎所想不到的是,他和唐文婷交流的幾個小細節全被那長髮女子看在了眼裏,現在見到鄧仕虎憋著疼痛不敢發出聲音的樣子,她竟然抿著嘴淺淺一笑,彷彿在她眼裏鄧仕虎和唐文婷還是一對小情侶似的。
趙冬雲在本上記著什麼,之後扭頭看著李達說道:“好的,那麼接下來的時間,交給李隊長吧。”
對於鄧仕虎他們來說,李達這個人實在是太熟悉不過了,畢竟“颶風小隊”成立的最初目的就是爲了輔助禁毒中隊執行作戰任務,所以無論是驗收成果還是開全體大會,李達都是和趙冬雲坐在一起,所以李達的臉孔對於特警大隊來說是十分熟悉的,那就更不用說“颶風小隊”了。
李達對趙冬雲點點頭,便把兩肘撐在桌子上,對著鄧仕虎他們直接開門見山地說道:“大家好,廢話我就不多說了,記住,接下來我們所說的一切,都是‘機密’級別!希望大家能守口如瓶,做好一名戰鬥員應該遵守的基本原則!”
“是!”鄧仕虎六人整齊地應道。
“好,首先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是楊敏,楊隊長!禁毒中隊三分隊的分隊長!”
“竟然真的是‘窩裏人’!”鄧仕虎在心中嘆道,但外表仍然面不改色地對著她點了點頭:“楊隊長好。”
“戰友們好。”
楊敏淡淡的聲音非常有磁性,就連唐文婷也愣了一下,畢竟從楊敏的外貌來看,她的嗓音應該是輕浮的、悅耳的。但是沒想到這脫口而出的四個字十分婉轉、清澈,就像一枚小溪中的鵝卵石似的,異常沉穩動聽。
鄧仕虎在心裏對楊敏有了一個重新的認識,這個女人的背後肯定有著及其與衆不同的一面,不過驚訝歸驚訝,李達的聲音還是讓特警隊員們回過了神。
“楊隊長是一名‘紅耳’,目前還在‘裡面’的唯一一名‘紅耳’!”
“竟然……難怪!”鄧仕虎心中暗歎。
要知道,一名“女性紅耳”可能會把大輩子的青春都給搭進去,尋常的“特情”根本受不了那些壓力,更何況她還是名在禁毒第一線奮鬥的“紅耳”,那心底所承受的壓力更是不言而喻!
原本唐文婷是有點吃醋的,但聽了李達的介紹,她心中還是充滿了欽佩,畢竟她身為一個女人,更加清楚當一名“紅耳”所要受到的困阻。況且,楊敏這麼漂亮,在敵人之中要想如魚得水肯定要付出一些代價,一些慘痛的代價……
楊敏左手拿著鋼筆在紙上記著什麼,而李則簡單地給“颶風小隊”介紹了下他們的第一個任務:護送!
近期,青焱幫在白省將會有一次大規模集會,楊敏的另一個身份就是菊省的黑道大佬,她也將獲邀參加青焱幫的集會,而“颶風小隊”需要派出一個人保護楊敏的安全,並且是以另一名菊省大佬的身份參加。這次護送任務的最終目的非常明確,禁毒中隊(楊敏)負責情報方面的探查,而行動方面由特警大隊負責(颶風小隊)。
自從隴市出了那次“9·28事件”之後,導致全國的禁毒部門都禁止再單獨行動、單獨策劃、單獨執行,禁毒部門的行動必須聯合公安特警或者當地駐軍纔可以獲批執行。畢竟“術業有專攻”,禁毒部門的主要工作重點並不是在任務的執行方面,而是要在前期的情報收集和決策上下功夫。
“對於這次的任務安排,大家還有什麼問題嗎?”
“沒有!”
聽著鄧仕虎他們異口同聲的回答,李達點點頭,便扭頭對楊敏說道:“有一個小帥哥不在,就從這裏麵選吧。”
“小……小帥哥?”鄧仕虎想笑但是不敢笑出來,只能滿頭黑線地在心裏疑惑道:“這說的不會是飛虎吧?飛虎帥嗎?”
唐文婷也想不到一向作風硬朗正派的李達竟然會說出“小帥哥”這三個字,但她只不過是輕輕皺了下眉便又恢復了不苟言笑的表情。趙冬雲看著自己隊員臉上那一閃而過的詫異表情,便藉着喝茶的功夫偷偷乾笑了兩下,之後便也把目光投向了楊敏。
“唔……”楊敏輕點著筆尖,看了看她在紙上記的一些資料,隨後連環視都沒有環視,竟然直接將目光鎖定在了鄧仕虎身上,“找個不帥不醜的,你吧,鄧隊長。”
“什麼?”“我?”
唐文婷和鄧仕虎同時說道,但是他們兩個人的關注點卻截然不同,唐文婷接下來脫口而出的是:“你、你連我們看都沒看呢。”
鄧仕虎則是咧著嘴不悅地說:“我‘不帥不醜’?”
楊敏捏著自己的下巴輕笑了兩聲,對著唐文婷解釋道:“唐隊長,在你們進來的時候,我就已經觀察過了。而且……你和鄧隊長在處物件,沒猜錯的話,應該已經好了很久,對嗎?”
“我!……”
唐文婷不相信楊敏只靠這幾分鐘的觀察就能發現她和鄧仕虎的關係,問題是她也沒和鄧仕虎有什麼交流,只不過幾個眼神而已,所以外人根本不可能看得出來。唐文婷望向趙冬雲,以為是他對楊敏說過什麼,但趙冬雲只是聳了聳肩,笑道:“文婷,我可什麼都沒說過。”
李達十分意外地扭頭問:“仕虎和文婷在談戀愛?”
“對啊,你這成天接觸他們的……都沒看出來吧。”
“沒有!”李達驚訝地搖了搖頭。
趙冬雲笑了笑,對楊敏豎了個大拇指,“楊隊長,厲害。”
坐在楊敏對過的鄧仕虎麵露難色地望向趙冬雲:“趙隊,我、我……”
“你什麼你,有什麼意見?”
“我行嗎?”
“你這不廢話嗎?‘颶風小隊’以前應該練過怎麼融入犯罪團伙吧?”
“練是練過,可是、可是不是還有飛虎嗎?對!飛虎還沒來呢,他剛洗完澡,肯定更帥!”
“呵呵呵……”楊敏被鄧仕虎這話給逗笑了,她接過趙冬雲的話茬,直勾勾地盯著鄧仕虎,一字一句地說道:“鄧隊長,我就要你了。”
被楊敏盯得發毛,鄧仕虎爲了躲避她的目光,立即端起了面前的茶杯喝了起來,但裡面的茶水還是比較燙的,鄧仕虎沒有吹就直接往嘴裏倒,燙的舌頭是一陣發緊,又把嘴裏的茶“哇呀”一口給吐了回去。
“啊好燙!”
唐文婷沒有管鄧仕虎的糗樣,而是用沒有半分退縮的眼神看著楊敏,冷問道:“為什麼。”
“唐隊長,剛剛我不是說過了嗎?”
楊敏的眼睛一眨不眨,表情上也看不出任何的強勢,但是唐文婷能感覺到這句話背後的“命令語氣”,可是又說不出來什麼,總之是把她給堵得夠嗆。
“呼……”唐文婷吐出一口氣,接著問:“就因為我們在談戀愛?”
“算是吧,而且鄧隊長有股子痞氣,比較符合任務需要。”
“什麼?他有痞、痞氣?”唐文婷歪頭看了一眼鄧仕虎,不解地問。
鄧仕虎無奈地看著楊敏,慢慢說道:“但我在乎的不是什麼痞不痞,而是什麼叫‘不帥不醜’?”
“行了行了!”
趙冬雲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他放下茶杯後用命令的語氣問道:“鄧仕虎,行不行?不行就換人!”
見到趙冬雲生氣了,鄧仕虎立即“嘎吱”一聲推開凳子站了起來,厲聲道:“報告隊長!行!”
“那就得了!”趙冬雲給楊敏擺了擺手。
李達笑了笑,轉過身對楊敏說道:“好了,小敏,你也別逗他們了,以後這可是你的搭檔啊,有你逗得時候。”
“是,李隊長。”
但站在原地的鄧仕虎腦門上再度涌出一團黑線,無奈地在心中喊道:“這到底是哪門子任務啊!”
李飛虎洗完澡後連鞋都沒換,火急火燎地跑向了食堂,因為鄧仕虎在電話裡說“我和文婷吃飯呢,已經完事了”。他不知道是不是有新的任務,畢竟鄧仕虎的聲音聽上去十分低沉。
剛進食堂大門,李飛虎往左一看,便在那倆人的“老地方”看到了正在啃饅頭的鄧仕虎,他走過去把澡籃子往餐桌上一放,一屁股坐在了鄧仕虎旁邊。
“咋了大魚,到底啥事啊?”
“唔,飛虎啊,喏,你吃嗎?”鄧仕虎拿著一塊沾滿了西紅柿雞蛋湯的饅頭遞了過去,李飛虎自然地接過來塞進了嘴裏,邊嚼邊問道:“是不是有任務啊?”
“哼!”唐文婷雙手盤在胸前,冷哼了一聲。
見唐文婷這樣,李飛虎更加疑惑了:“到底咋了這是?”
唐文婷看到李飛虎又主動掰了一塊滿頭,便把自己面前的餐盤也推到了他面前,而後再度盤起了手,冷聲說道:“你家大魚要獻身了。”
“獻身?”李飛虎用兩片饅頭夾起了一大塊炒雞蛋塞進了嘴裏,“獻十(什)毛(麼)身?”
“你別聽文婷瞎說啊!我沒有!”
看著鄧仕虎慌亂的表情,和唐文婷形成了明顯的對比,李飛虎側過身子打趣道:“你、你不會要賣屁股去了吧?”
“不是!哎呀!”鄧仕虎無奈地喊道,嘴裏的饅頭渣子都噴出來了。
唐文婷搖搖頭,從兜裡抽出來一張餐巾紙,邊擦桌子邊說道:“你猜對了,就是賣屁股。”
“噗嗤!咳咳……咳咳咳咳!”
“噁心死了!給你!你自己擦!”看著李飛虎也噴了一口飯渣,唐文婷趕忙遞過去了一張新紙。
“好好,謝謝、謝謝,我、我自己擦。”接過紙後,李飛虎似笑非笑地扭頭問道:“哈哈哈哈,什麼意思啊兄弟,說說看。”
鄧仕虎重新拿饅頭蘸了菜湯,低聲嘆道:“哎呀!沒什麼!總之咱們馬上就要出發了!”
“哦?什麼時候?”李飛虎立即挺直了後背,正色問道。
鄧仕虎想了想剛纔楊敏交待的任務,他們兩個人大概要出去一個星期左右,所以扭頭說道:“唔……一週後。”
“啥?”李飛虎即刻像個泄了氣的氣球,肩膀一墜,鬱悶道:“又要等一個星期?”
“你看你,都半年了,還在乎一個星期?”
“唉,沒事幹啊。”
鄧仕虎哈哈一笑,“你回家歇著去唄,不是給放了三天假嗎!”
聽到鄧仕虎這話,李飛虎的表情瞬間便沉了下來,他看著自己手中的半塊饅頭,喃喃道:“家……和這有區別嗎?”
李飛虎是個孤兒,通常來說,孤兒長大之後的心理狀態都多多少少有點問題,但李飛虎從小是被好心人給收養長大的,所以他是一名少有的三觀很正、心理非常健全的孤兒。同時他又非常爭氣,爲了他的養父而考上了省警校,之後又考上了省公務員,順利進入了風城市東營路派出所工作。由於他們單位是距離市局最近的派出所,再加上自己的執行力很強,很快便和市局的基層幹部們“打成一片”。在後來的特警大隊內部選拔中,李飛虎憑藉優異表現脫穎而出,成功進入了特警大隊。
值得一提的是,只在警校射擊課上摸過一次槍的李飛虎,竟然在“突擊測試”中拿到了第三名的好成績!
唐文婷看到了李飛虎臉上落寞的表情,氣地狠踩了鄧仕虎一腳,這時鄧仕虎纔想起來說了不該說的話,連忙打著哈哈道:“哈哈哈,發反正我也不回去,接著訓練吧!讓我們相約在訓練館、相約98、相約……在內蒙古的大草原上!”
“你!”唐文婷氣地又踹了鄧仕虎一腳。
雖然唐文婷是內蒙人,但是她生活在內蒙的城市,而不住在草原,可鄧仕虎還是總拿這個開玩笑,說什麼“相約草原”,每次都把唐文婷給氣的夠嗆,她已經解釋過無數次……
“我再說一遍!我不住在草原!”
“哈哈哈哈……哎哎哎?別、別打!別……”
看著他們倆互相打鬧的樣子,李飛虎也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搖搖頭,不再想“家”的回憶。畢竟面前的鄧仕虎和唐文婷,不就和自己的親兄妹一樣嗎。
的確,無論天南海北,在訓練基地,永遠都有他的一個家,一個屬於他們的——“家”!
可是這個世界上,永遠都是有黑就有白、有暗就有亮,在特警大隊的和諧溫馨之下,另一邊的氣氛可就沒有這麼好過了。
這裏像是個私人影院,背投螢幕上正放著一部經典電影——《沉默的羔羊II》,看到了野豬吃人的情節之後,昏暗之中的一隻手抓住了沙發旁的高腳杯,饒有興趣地抿了一大口。站在沙發旁邊的小弟見到電影中的那一幕,不斷地吞嚥著口水,這情節他已經看了很多遍,但是每次看的時候都十分反胃。不過他的老大好像十分享受這種莫名的“快感”,所以他也不敢有動作,只能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等候吩咐,強行壓下了想要乾嘔的痛苦感。
“嗶嗶、嗶嗶嗶……”
感到了傳呼機的微弱震動,這小弟連忙接通了耳機,聽著外面傳來的最新資訊,而後小心地俯到沙發旁邊,低聲說道:“老大,那邊沒結果。”
“好。”一個冷冰冰的陰沉聲音從那老大嘴中吐出,聽不出任何情感波動。
他按了一下遙控器,這個微型影院的頂燈“咔嚓”一聲亮了開來,這老大的裝扮看上去十分新潮,因為他留有一頭濃密的披肩發,而且被梳的十分有型,淡淡的啫喱味會告訴身邊的人他很在乎形象。
他把腳從桌子上拿下來,蹬上了一雙人字拖,扭頭便走出了大門,小弟緊跟在他身後,一句話也不敢問、不敢說。
這老大滿不在乎地掏出手機,撥出了一個電話號碼,在“嘟嘟”了兩聲之後,便懶洋洋地說道:“現在把他帶到車庫來吧。”
這披肩發男子,便是青焱幫的現任老大——“二代焱煞”!
焱煞的住所是一處小型別墅,微型影院是別墅二樓改造過的一個大房間,焱煞下樓路過樓梯處的大魚缸時,特別停下腳步看了看裡面的一隻小海龜。
“咚咚咚。”
他蒼白修長的手指像吸血鬼似的,使勁敲了敲魚缸壁,看那隻玳瑁嚇得遊走了,便沉聲問道:“餵過了嗎?”
後面的小弟連忙應道:“老、老大,餵了,您放心。”
“海龜……哼哼。”焱煞皮笑肉不笑地點了點頭:“這是我頭一次養海龜,別喂死了。”
“老大您放心!”
“恩。”
焱煞感覺腰有點酸,便直起身子使勁地伸了一個懶腰,之後拿過小弟手上的外套披在了身上,“走。”
在三天之前,青焱幫內部進行了一個摸底大排查,沒想到竟真的“炸”出來一名“鼴鼠”,但是這“鼴鼠”一直狡辯不停,三天來幾乎是受到了非人的折磨,可是仍然緊閉著嘴,什麼有用的資訊都不肯吐出來。
焱煞也想不明白,這傢伙明明是個亡命之徒,背景很“乾淨”,為什麼已經暴露了卻還閉口不承認,到底是什麼讓他的意志力變得如此強大,焱煞是怎麼想也想不明白。
這別墅花園的兩間大車庫被焱煞打通了,現在是一個很大的私密空間,裡面有一個類似迪廳舞池的大片凹陷,在那“舞池”中間立著一根鐵樁。而在焱煞進來之前,那“鼴鼠”已經被綁在了鐵樁上。他的血都已經幹了、傷口和身上的衣服都粘到了一塊,臉色蠟黃蠟黃的,嘴唇不停在抖,不知道在嘟囔著什麼,一直髮出類似蒼蠅的嗡嗡聲。
“嘎吱。”
看到焱煞推開鐵門走了進來,車庫內的五名小弟立刻衝着大門這邊鞠躬,整齊地喊道:“老!大好!”
焱煞沒有理會小弟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那綁在鐵樁上的“鼴鼠”,從他拿過一把凳子坐到那“鼴鼠”面前為止,視線一直都沒有離開“鼴鼠”的眼睛,而這“鼴鼠”也不敢看焱煞,只是低頭盯著地面上自己的影子。
焱煞彎下腰擋住了那影子,用視線對住了“鼴鼠”的眼睛,輕聲喚道:“小彭。”
“呃……呃啊。”小彭掙扎了一下自己的雙手,由於被那鐵絲纏得太近,所以手腕部分都已經被鐵絲給嵌進去了,本來他想調整一個稍微舒服點的姿勢,但是沒想到越動越疼,所以動了一下他便不敢動了,他現在看著焱煞那黃褐色眼球,虛弱地道:“老……老大……”
看著小彭那幾乎要斷氣了的模樣,焱煞猛的站起來一腳踹翻了凳子,轉身怒吼道:“為什麼你們把小彭的身體搞成了這副模樣!”
站在四周的小弟沒有意料到焱煞會發這麼大的火,一個個面面相覷的都不知道說什麼,而焱煞罵完他們之後,竟然扭頭緊緊一把抱住了小彭。焱煞的擁抱太過於用力,導致小彭身上的傷口全都一陣縮緊,就好比在傷口上撒了一層食鹽似的,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咧嘴嘶吼起來:“呃!呃啊啊啊!老……老大!老大……”
“哦!哦哦哦!對不起,小彭,對不起……我不知道他們會這樣對你……真的對不起……”
小彭沒想到焱煞的態度和之前相比竟然會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他內心深處的求生慾望竟然重新燃燒了起來,感覺到自己的頭很累,他便輕輕地把下巴放在了焱煞的肩膀上,這樣能減輕一點脖子的壓力,因為他現在的身體極度虛弱,脖子的力量幾乎都要撐不住腦袋的重量了。
“為什麼?小彭?為什麼?”
焱煞抓著小彭的肩膀,痛苦地問道。
“老大……我,我,我錯了……對不起……老,老大,我……”
“告訴我,到底是誰,小彭,你還年輕,不要這樣白白葬送自己的生命!”
看著焱煞真誠的眼神,小彭閉上眼狠狠咬了一下嘴唇,但這種糾結只在他心中持續了一秒鐘便再次被壓制了下去。他緩緩睜開雙眼,和焱煞四目相對,輕聲辯解道:“老,老大……我,我只是,被別人騙了……我……我不是……我不……”
小彭看著焱煞那猶如貓眼的黃褐色眼球,莫名地感受到了無盡的壓力和恐懼,但他仍然沒有說出自己心底的秘密,還是堅持自己不是“鼴鼠”的態度。
焱煞擺了擺手,並沒有讓小彭繼續說下去,他把手拍在了小彭的肩膀上,回頭怒視道:“你們這群混蛋東西!這三天來,對他都做了些什麼!為什麼他的身體成了這幅模樣!他媽的!”
“老……老大!”
為首的小弟不知道要怎麼解釋,而是立即單膝跪了下去,別的小弟見到他跪了下去,也不敢說什麼,而是全跟著他一併跪在了地上。
焱煞瞪著眼睛,大聲叫道:“小狼!”
“在,在!老大!”那名剛剛一直跟在焱煞背後的小弟立刻應道。
“給小彭換身乾淨衣服!”
“是!”小狼不敢站起來,仍然低著頭跪在地上,他應完了之後扭頭悄悄地看向左面的一名大哥,“龍哥……咱們是要把小彭給放了嗎?還……”
“噓……”
龍哥輕輕搖了搖頭,示意小狼現在別說話,小狼也不再問什麼,而是靜靜地等待著焱煞下面的命令。
“哎,小彭,你跟了我多久了?”
“老……老大,九年!九,九,九……”
“九年啊……這麼久,那時候我還不是咱們幫的老大吧。”
焱煞看著頭上的一盞大燈,彷彿陷入了回憶之中。
“那……那時候……一,一代……”
“嗯,對,那個時候老大還在,你在那個時候就是我的心腹了。九年了,小彭,到底為什麼?”
“我……我……”
“回答我,小彭,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焱煞突然提高了聲調,對著小彭嘶吼起來,“我們九年的情誼!到底是什麼讓你背叛我!小彭!為什麼!”
“不……老大……我、我……”小彭想歪頭躲開焱煞的視線,但是被焱煞一手給抓了回來,“看著我!小彭!你他媽的為什麼要背叛我!背叛兄弟們!背叛青焱幫!”
“我、我沒有……老大……我、我被騙……”
焱煞搖著頭擺了擺手,沉聲笑道:“好!好!你被騙!說得好!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可能我們真的誤會你了……”
小彭聽到他這麼說,剛想趕緊解釋點什麼,但焱煞的後面一句話卻讓他又從希望之巔掉到了恐懼的谷底。
“小彭啊,還記得你跟我一塊看過的電影嗎?”
“記、記……哪一、一部……老大……”
“沉默的羔羊。”
跪在後麵的小狼聽到焱煞這麼說,脊樑骨的汗毛立刻被嚇得全都激了起來。而小彭則是瞪著佈滿了血絲的眼球,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低吟著:“不!不!老大!我!我不是……我不是鼴鼠……我被騙了!您、您、您饒了我……繞了我吧!”
聽著小彭的求饒聲,焱煞咧起嘴巴,露出了兩排白森森的整齊牙齒,笑著說道:“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
“不!”小彭瘋狂地擺動著身體,就算是身上的傷口被鐵絲給崩裂了也阻止不了他的扭動,“老大!不!殺……殺……殺了我!殺了我吧!”
“呵呵呵。”焱煞貼在小彭的耳邊,完全不在乎自己蹭上了那血液和汗漬的混合物,他低聲笑道:“現在告訴我,你到底把我們……賣給了誰?”
“我、我……”就在小彭的絕望將要到達臨界點的時候,在內心深處,那個曼妙的身姿就像是女神下凡一般,重新落在了他的心坎上。看到女神的容顏、聽到女神的聲音,彷彿他所受的一切苦難都只是表面的、暫時的,他不知道為什麼會被這女神所“洗腦”,竟然再次顫抖著搖起了頭顱來。
“老、老大……我、我沒有……我是自己人……自、自己……咳咳咳咳!自己人!我、我被騙了……被、被、被騙了!”
焱煞的笑容就像是被石膏所凝固了似的,他正過頭死死地盯著小彭的雙眼,而後輕輕拍了拍小彭的左臉,轉過身冷聲說道:“放吧。”
聽到這兩個字,小彭竟然十分激動地大喊道:“謝……謝謝老大!謝謝、謝咳咳咳咳!謝謝老大……”
因為他聽錯了,誤把“放吧”給聽成“放了吧”,以為焱煞相信了自己的所說的話要放了自己。而跪在周圍的幾名小弟也變得詫異了起來,尤其是為首的龍哥,他聽到的是“放吧”,知道焱煞的意思是要殺掉小彭,但是小彭的表現讓他以為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而且焱煞也沒有回頭解釋的意思,所以在焱煞走過來之後,龍哥彎著腰站了起來,很圓滑地問了一句和小彭完全無關的問題:“老大,咱們的會還聚嗎?”
“為什麼不聚?”
“聚的話……那、那小彭怎麼辦?”
焱煞冷哼一聲,道:“他會說的。”
“如果他要是、要是沒說呢?”
“沒說?”
聽著焱煞冷冰冰地反問,龍哥不敢再追問什麼,只能連忙解釋道:“老大……我的意思就是,他就是‘鼴鼠’,但還是嘴硬什麼都不說。”
焱煞並沒有停下腳步,只是頭也不回地聳了聳肩,“剛剛不都說了嗎,那就餵了唄,本來他就是當餌用的。”
“是!我明白了!”龍哥低頭回應的時候,額頭上已經佈滿了冷汗。
“行了,你們繼續吧,我去看看我的小玳瑁。”焱煞頭也不回地說道,彷彿小彭的生命跟那隻小海龜相比一文不值。
“是!老大慢走!”
在現在這個年代,一個見不得光的惡勢力根本不可能對本省統治超過十年,這當中肯定會面臨著多方勢力的洗牌。但是青焱幫能在白省存在20多年,而且多次死灰復燃,就是因為他們的手段,和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