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年，再堅持一年後我就能考士官了，到時候考走就行！”

    在心裏計劃好了未來的路後，鄧仕龍就好像是重新入燃起了什麼希望似的，眼神中也明亮了起來。

    作為一名老兵，給新兵演示“技戰術”是每年連隊的必備節目。看著同期的戰友們排練戰術隊形、倒功方陣，鄧仕龍竟然和新兵們一樣眼神中充滿了羨慕。可他這時候卻不知道，自己的軍犬制敵演示卻是讓新兵們投來了更多崇拜的目光，可沒有一個人想到鄧仕龍不過是在敷衍這項工作。

    兩個月的新兵訓練時間眨眼便過，就在鄧仕龍和小虎帶著新兵熟悉這哨所周圍的目標點時，他腰間的對講機卻是突然響了起來：“仕龍！收到回覆、收到回覆！”

    這對講機那頭傳來的聲音，是一名叫郭明的老兵，中士軍銜。今天的例行巡邏就是他在當值，此時他應該在“紅石溝”附近巡查纔對。

    “郭隊的聲音怎麼這麼急？”

    聽出了聲音中的焦急，鄧仕龍立刻抽出對講機應道：“滋啦……收到！郭隊請講、請講！”

    “仕龍！快來‘紅石溝’，有敵人出現！帶著小虎來！快！滋啦滋啦……”

    “啊？什、什麼！”

    鄧仕龍怎麼可能想的到，自己做夢都想要乾的事情，終於是在今天到來了！

    “噗通、噗通、噗！……”

    感受著自己急速蹦跳的心臟，他愣了幾秒鐘，而後立即問道：“收到！我這就來，還需要往上報告嗎？”

    “已經報告給連隊了！你們帶小虎過來，快！”

    “好！”

    鄧仕龍收起對講機、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新兵。他本是想讓這群新兵回去的，因為他們才入伍不到三個月，而且對地形也不熟，並不能發揮出邊防戰士應有的價值。但是一瞬間內他想到了很多問題，不論出現哪種情況，他總是覺得心裏沒底，畢竟這是他入伍一年多以來的首次抓捕任務，所以他還是決定讓新兵跟著自己前往支援。

    他們這隻隊伍一共有8人，帶隊的除了鄧仕龍之外，還有一名和他同期入伍的老兵——趙琦。這八人一犬的小隊，在這片區域也算是數量龐大的小分隊了。

    “趙琦，聽到郭隊的命令了嗎？”

    趙琦瞪著大眼點了點頭，有點嚇傻了的樣子。鄧仕龍控制著自己興奮的呼吸聲，轉身對那6名新兵說道：“小兔崽子們，今天你們走運了，跟我去執行任務！”

    “任務？班長，啥、啥任務？”

    “有敵人出現，可能是越境的！”

    鄧仕龍這話一出，新兵們可謂是瞬間炸開了鍋。

    “啥！越境的！”

    “天啊，我、我、我……”

    “咱們竟然要執行任務了？不可思議、太不可思議了！”

    鄧仕龍看著這群新兵那激動興奮的表情，心頭竟然冒出了一絲羨慕。

    “哎！”他拍了拍小虎的頭，而後皺眉道：“記住，只要握緊了槍就行，你們可別給我禿嚕了火！”

    “收到！”

    “明白的，龍哥！”

    相對於新兵們的興奮來說，一旁的趙琦卻顯得有點慌了，鄧仕龍見他那雙唇微顫的樣子，立刻拍了拍趙琦的肩膀，小聲說：“你也是老兵了，有個老兵的樣子。”

    趙琦看到鄧仕龍這一臉的鎮定，便有些詫異地問：“你、你一點都不怕？”

    “怕？我簡直要高興死了！”

    趙琦使勁深撥出一口濁氣，無奈地搖搖頭：“你真的是個瘋子，受不了你！”

    “汪汪！”

    似乎是聞到了“危險”的味道，小虎也顯得有些急躁了起來。

    “小虎。”鄧仕龍的眼神中還是有點不信任，畢竟小虎沒有執行過“大任務”。他拽緊了牽引繩，似乎是在心裏祈禱著什麼，而後起立命令道：“好了，走吧，‘紅石溝’方向！”

    趙琦點點頭，即刻轉身對新兵們揮了揮手：“走吧！全都提個心眼，這次來真的了！”

    ……

    這天空變臉的速度比翻書還快，原本還是溫暖明媚的藍天，在鄧仕龍他們沒走出多遠後，這烏雲就像是一塊黑幕，徑直地包住了整個天空。雖然新兵們難以適應這突然壓下的低空烏雲，但對於鄧仕龍和趙琦來說，這一年來，和這類似的天氣也見了不少，這天肯定是又要下雪了。

    就在他們將要趕到“貔貅石”的時候，忽然一聲從遠處傳來的槍聲迴響，卻著實讓鄧仕龍嚇了一大跳。

    “什麼？”

    趙琦聽到後也是一怔，驚訝道：“打起來了？怎、怎麼可能？越境的會有槍？”

    新兵們的反應就更不用說了，聽到槍響之後，雖然他們表面上沒有透露出來恐懼，但是眼神和小動作是騙不了人的。鄧仕龍回頭，看著眼神中充滿驚恐的新兵，立即解釋道：“大家冷靜！不要害怕！這應該是鳴槍警告！我們快點！”

    隨即他磕了磕趙琦的胳膊，趙琦這才支支吾吾地反應過來：“哦對！是隊長他們的警告！都別擔心！快點，我們再快點！都跟上，跟上！”

    果真，在小虎的帶領之下，他們於五分鐘後趕到了“貔貅石”，同時看到了在大石頭後面休整的小隊隊員們。

    “嗯？是麥哥？麥哥！喂！麥哥！”

    聽到有人喊自己，這小隊中為首的那名戰士立即回頭望了過去，“那是？啊，是仕龍！你們來了！”

    通知鄧仕龍過來支援的是郭明隊長，但是鄧仕龍左右看了看，這裏只有麥哥的三人小組，並不見郭明的身影。收起槍跑過來之後，鄧仕龍吞了口唾沫，大聲問道：“麥哥！怎麼回事，郭哥他們人呢？”

    麥哥也不墨跡，看了一眼鄧仕龍身後的新兵說道：“郭明命令我在這裏接應你們，話不多說了。小子們，今天你們‘中獎’了！”

    鄧仕龍他們迅速圍成了一個圈，而後麥哥在雪上邊畫便說道：

    “越境的‘租客’有四人，郭明帶人去追那三個了，但有一個還是跑了，應該是往西邊跑的！這樣，仕龍你和趙琦帶四人去追，還有小虎。剩下那倆跟著我，我們幾個接應郭明！”

    鄧仕龍看著雪地上的路線圖點了點頭，反問道：“好，那郭哥往哪走了，‘紅石溝’嗎？”

    “對，界碑那邊！”

    “行，麥哥。東西呢？東西有嗎？”

    麥哥立刻從包裡取出了一個棉帽子遞了過去，“給！”

    “好！來小虎，嗅、嗅嗅！”

    鄧仕龍雖說不喜歡訓犬，但是面對著緊急任務，他仍舊展現出了超高的戰術素養。拿過帽子之後，他便立即放在小虎鼻子前，等待著小虎的方向指示。

    雖然小虎這段時間來在訓練中的表現十分搶眼，但鄧仕龍心裏也不確定小虎究竟能不能在戰鬥中發揮作用和價值。就算師父總是說“關鍵時刻小虎能起大作用！”，可鄧仕龍還是更加相信儀器上的指標和數字。

    “汪！”小虎嗅完之後，在地上轉了兩圈，接著衝西北方向叫了一聲，便拽著牽引繩就想往前衝。

    “太好了！”看到小虎的表現，麥哥也是長舒了一口氣。他對鄧仕龍點點頭，幾乎沒有任何停留，便對後面的兩名新兵說道：“你、你，你們倆，跟我走！記住，開啟保險，槍口朝上，手別抖就行！”

    “收到！隊長！”

    麥哥點點頭，拍拍鄧仕龍的肩膀，道：“好了，剩下四個你們帶走！現在就出發！”

    “明白。”鄧仕龍轉身對趙琦使了個眼神：“咱們也走了！趙琦！”

    接著鄧仕龍使勁拍了拍小虎的頭，心想這一年來的確是沒白練，這一嗅還真給嗅出來了。於是他站起來，一手拿著敵人的帽子、一手提著牽引繩命令道：“咱們走了！全都跟緊小虎！”

    “收到！”

    此時鄧仕龍的心裏非常激動，雖說他不是特種兵，也不是偵察兵。但他現在牽著一條軍犬跑在小分隊的首位，儼然有一種“帶兵追敵”的感覺。這，纔是他想要的軍旅生涯！在這一刻，他恨不得天天都有越境的敵人出現，這樣他就能每天都享受鐵血青春了。

    可他們這“紅石溝”是方圓20多公里內最難“過”的一道坎、一道大坎。他經常聽到連隊和團部那邊抓了多少多少個敵人，卻從沒見過自己的轄區內出現過敵人。

    但現在這個立功的機會終於出現了，他絕絕對對要把握住！只有這樣，纔有可能擺脫“訓導員”，被上級調到別的職位上。

    “這次我一定要立功，一定要立功！一定要！”

    鄧仕龍拽著牽引繩的手越來越使勁，以至於小虎覺得喘不過氣、還叫了一聲。但鄧仕龍卻沒有聽見，仍然沉浸在自己立功的幻想之中，殊不知他的“立功思想”，差點釀成了大錯！

    對於天空中悄然落下的小雪花，鄧仕龍是一點都不在意，畢竟他們這塊地界經常下小雪，如果要說不下雪那纔不正常。但鄧仕龍此刻是過於激動，卻是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雲層的厚度。

    這雲層厚度透過烏雲的顏色可以辨別一二，假如烏雲非常漆黑、密不透風，那肯定是要來暴風雪了；但只是灰濛濛的話，那最多不過是中雪，也就並不需要戰士們多慮。

    趙琦作為常規執勤員，自然是耳濡目染地學了很多地理知識，但此時的他因為太過於緊張，所以根本就沒有想到這烏雲會不會是暴風雪。鄧仕龍亦是埋著頭一心往前追，對於空中的烏雲也並沒有放在心上。而那幾名新兵剛剛來到哨所，更加沒有抬頭去觀察烏雲的意識。所以面對接下來的暴風雪，他們可以說是沒有任何準備！

    鄧仕龍的視線一直都在雪地之上，隨著行軍的深入，他也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地上那被雪花覆蓋住的排排腳印。鄧仕龍知道小虎這次肯定沒有錯，所以爲了確定方向，他便再次把那帽子拿出來晃了晃，

    “來！小虎，嗅！嗅！”

    “汪汪！嗚嗷！”小虎轉身拱了拱棉帽子，隨後便對著腳印延伸的方向大聲嚎叫了起來：“汪汪汪汪！”

    鄧仕龍興奮地拍了拍小虎的頭，大笑道：“好樣的！就是這邊了，兄弟們全都打起精神來！”

    “是！”

    可就在他們又往前追出500米後，趙琦這才覺得，自己的眼睛還有臉頰被那雪片子拍打的有些疼。待他抬頭一看，才注意到風雪已經開始加劇了，而空中這濃密的烏雲更是讓他心裏猛地一“咯噔”！

    “難道……仕龍！仕龍！天、天氣！”

    “咋地了？”看到趙琦的手勢，鄧仕龍順勢抬頭一望，他能清晰的看到烏雲在不斷翻滾，這麼低壓的雲層絕對是預示著一場大雪的到來！不過地上的腳印越來越明顯，而且他覺得肯定不會起暴風雪，所以便沒有選擇求援，而是命令大家繼續跟著小虎往前追擊。

    “媽的！太專注地上的腳印了，我都忘了頭上這碼子事了！沒事趙琦，咱們就快追上了！堅持堅持，馬上就能追上那個王八蛋了！這天不會有暴風雪的！”

    趙琦點點頭，接著小聲提醒道：“行，那……仕龍，要不要給麥哥報告一下子？”

    聽到這話，鄧仕龍明顯地猶豫了一下，但他最終還是沒有拿起對講機。這並不是因為他“貪功”，而是因為這次追捕行動是他這一年多以來唯一的一次機會！他不想看著眼前的機會從指縫中溜走！

    摸了摸對講機上的天線，鄧仕龍搖搖頭，道：“不用！咱們就夠了！看到地上的腳印了嗎？馬上就追上了，大家全都提個心眼！”

    甭說那四個新兵了，就算趙琦這老兵，也是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雖說心中的確是充斥著緊張與害怕，但是除了這些負面情緒，他們的自豪感和榮耀感也確實是呈爆棚趨勢扶搖直上的。

    看著地上那越來越明顯的腳印，那激動的情緒往頭上一躥，新兵們便跟著趙琦一塊點了點頭，而後跟在了鄧仕龍和小虎後面，頂著風雪往西方追去。

    “呼呼呼……”

    隨著那漸漸壓下的烏雲涌動，風雪也是不斷地再加大，原本只是灰濛濛的天空，現在卻是徹底的密不透風，成片成片的雪花頂著鄧仕龍他們可謂是寸步難行。

    “把圍巾全都捂嚴實了！”

    “明、明白！”

    囑咐完新兵之後，鄧仕龍又對趙琦使了個眼色，“他肯定也跑不動了！只要咱們能堅持住！那就能抓住那個王八蛋！”

    趙琦點點頭，而後指了指遠處的腳印，大喊道：“仕龍！腳印看不清了！遮住了！”

    “怎麼這雪突然這麼大？小虎，來！”

    隨著風力而逐漸加強的暴雪，已經把地上的腳印吹得平滑如初，雖然他們透過指南針仍然能分清哪裏是正西方向，但並不確定嫌疑人就是往這個方向逃竄的。而他們引以為傲的小虎，對行進路線也不像之前那般的堅決，可見這狂風確實是影響了氣味，從而影響了小虎的判斷。

    在鄧仕龍反覆拿著帽子給小虎嗅過之後，小虎才艱難地重新鎖定了方向，而鄧仕龍也終於在一片野生藍莓叢後面發現了嫌疑人踩過的痕跡。

    “找到了！找到了！媽的我讓你跑！看你這回怎麼跑！”

    可是就在他們繼續沿著這淺腳印往西追蹤了十分鐘之後，面前突然出現的一個“岔口”，卻是讓小虎踱來踱去的犯了難。

    “汪汪！汪！”

    即便小虎聞了很多遍帽子，可它就是止步不前，猶豫地前轉轉後看看，始終給不了鄧仕龍確切的答案。

    “這……怎麼會這樣？仕龍，怎麼辦！”趙琦緊了緊圍巾，大聲喊道。

    “不應該啊，明明都要追上了！”而鄧仕龍卻不甘地攥緊了那敵人的棉帽，再次放在了小虎的臉前，“來，小虎！嗅，嗅！”

    “汪汪汪！”

    伴隨著強風襲來的，毫無疑問就是猶如冰晶般的雪花，鄧仕龍和趙琦已經服役一年多了，對這暴雪天氣還是比較適應的，可是他們身後那四名新兵這時就有點扛不住了。被這大雪片子吹打在臉上，疼得他們連眼睛都睜不開，剛剛那股追敵的熱血也被這冰冷的風雪是擊退的蕩然無存。

    趙琦見到新兵們擠成一堆的模樣，立即走到鄧仕龍旁邊說道：“仕龍！要不咱們叫支援吧！這天氣、天氣變得太快了！看這樣絕對有大雪，別到時候出了啥‘岔子’！”

    但鄧仕龍還是按住了趙琦的手、同時搖了搖頭，沒有讓他抽出對講機。看著地上那深坑般的腳印，鄧仕龍十分確信，他們和嫌疑人的距離最多最多不會超過100米！在這個節骨眼上，他怎麼可能會選擇放棄！

    之所以小虎和鄧仕龍都犯難，除了小虎猶豫往哪走之外，就是這岔口另一方的腳印了。雖然岔口左邊那條路有一排腳印，但是右邊的路卻好像有幾道痕跡，就像是被什麼東西掃過似的痕跡。在這種情況下鄧仕龍肯定沒有辦法確定敵人到底往哪跑了，可是由於風力的問題，小虎又聞不出個結果，才導致小隊在這裏碰上了“磕”。

    但就在鄧仕龍準備下令往右邊那沒有腳印的一側前進時，小虎的耳朵卻突然動了一下，而後衝着左邊有腳印的那條小路猛地叫了起來。

    “汪汪汪！”

    見到小虎這個樣子，趙琦終於是興奮地大吼一聲：“哈哈哈！小虎好樣的！終於發現了，走！兄弟們跟上！都快點！”

    但鄧仕龍這時卻緊皺著眉毛，猛地抬手喊道：“先別走！等一下！”

    “仕龍？”已經衝出去的趙琦只能停下步子，回頭問道：“怎麼了？”

    鄧仕龍搖搖頭，“不、不對。”

    “不對？有什麼不對？你是不是發現什麼了？”

    鄧仕龍指了指有腳印的那邊，低聲喊道：“這絕對是那傢伙的計，他之前肯定是發現咱們了！”

    之前鄧仕龍他們這支小隊一隻是在被雪覆蓋住的小路上疾行的，現在這個岔口就等於是密林和道路的分界點。這裏的白樺樹非常密集，鄧仕龍懷疑敵人應該是在這裏發現了他們追蹤的身影，所以這才故意佈下了陷阱，以混淆他們的判斷！

    “敵人不在這邊，應該是在那邊！”鄧仕龍指了指右邊那側沒有腳印的小路，隨著自己的第六感說道。

    面對不同的判斷，趙琦為難地撇了撇嘴，糾結道：“可是，可是小虎它……”

    其實鄧仕龍心裏十分明白，這一路上小虎表現的非常好，他也一直是對小虎充滿了信任的。但現在小虎既然出現了猶豫，而旁邊地上又有明顯掃過的痕跡，所以鄧仕龍立即判斷到，敵人肯定是使用了某種方法，來故意把他們往錯誤的方向引，以給自己創造成功逃脫的時間！

    鄧仕龍搖搖頭，仍舊堅持著自己的判斷：“小虎肯定是被什麼東西吸引了，我不知道是什麼，但我敢肯定這是敵人做出來的‘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