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把話題都講完後，我慎重的開了口。

    “子函姐想好畢業後要做什麼了嗎？”子函姐困擾的答道：

    “我還沒確定要做什麼……”

    “是嗎？”

    我不知道子函姐有什麼打算。如果她將回到生父身邊這件事也列入考慮的話，應該會比之前還煩惱纔對。

    “子函姐如果沒弄傷手肘，就會轉戰職業網壇對吧？”

    “啊，嗯，我之前是有想過，等高中一畢業就要當職業選手。不過，依我目前的實力，這樣做還是太勉強了……”

    耳朵忽然傳進令我吃驚的話語，我真的嚇了一大跳。

    “咦，目前的實力指的是？”

    “我有試著用非慣用手來回擊球，不過還是不太習慣……”我第一次聽到這件事，子函姐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做的？

    “這樣做不會讓慣用手的傷勢惡化嗎？”

    葳蕤擔心的問道。

    “謝謝你的關心。不過，用不著擔心啦。我有得到顧問老師跟醫生的允許，只不過他們嚴格禁止我用慣用的右手托住球拍，或是用雙手擊球就是了。”

    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啊。如果這樣做的話，好不容易纔有機會治好的右肘又會再度惡化。

    我繼續問下去。

    “習慣的話，就有辦法進軍職業網壇嗎？”

    “在我的網球風格中，精準度就是一切，所以這種做法是否有效，全取決於我能多隨心所欲的將球送到自己想要的位置。只要左手的精準度能接近我的理想，我應該就能跟職業選手一較高下。”

    我再次明白了一個事實，子函姐真的很喜歡網球。

    就算弄傷慣用手，也要用另一隻手臂東山再起——這種事不是幻想，有時候也會發生在現實生活中。當然，這件事做起來不像嘴巴上講講那樣簡單，而且也有很多人半途而廢……

    即使如此，我還是支援子函姐這樣做。

    “加油喔，子函姐。如果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我一定會做的……”

    “我也會替姐姐加油的！加油唷，姐姐。”

    “嗯，謝謝你們……”

    子函姐露出了微笑。我似乎有好久好久沒看她這麼笑過了呢。能看到子函姐這樣，葳蕤也覺得很開心。

    可是，子函姐的表情立刻沉浸在憂愁之中。

    “老實說，我其實想進大學唸書，然後一邊訓練我的非慣用手，一邊以成為職業選手為目標。或是去上網球教室，然後……”

    子函姐懊悔地低喃。

    “我覺得這樣很好啊。不，我覺得子函姐一定要這樣做才行。”

    我有如幫腔似地如此建議。然而，即使我這樣講，也沒能讓子函姐掃去臉上的陰霾。

    我立刻明白了子函姐此刻的心情。

    “子函姐擔心錢的問題吧？”

    子函姐有所顧慮地點了點頭。

    “說出來雖然丟臉，不過老實講，我有一點這樣想——只要跟那個人一起生活，就用不著擔心這種事了。對不起……我這樣想好像背叛了子軒呢。”

    “……這根本不算是背叛啦，子函姐想太多了。”

    這只是讓我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沒用罷了。

    “子函姐，錢的事你用不著擔心，我會去打工賺錢的。而且我可以去找親戚商量，請他們把我父母親的遺產全交給我，這樣就沒問題了。所以……”

    請子函姐不要答應意琦行先生要把你們接回去的建議——我沒能把這句話說完。

    讓子函姐煩惱的不只是錢的問題。

    就像兩人之前對我說過的話一樣，子函姐與葳蕤是我的姐姐與妹妹，而這個身分也讓她們感到煩心……

    我還沒找到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

    沒找到這個解答，就無法消除子函姐的煩惱與葳蕤的不安。

    如果我只是將自己的期望硬塞給兩人的話，不但無法解決問題，甚至還會增加她們的煩惱。

    “不行啦。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如果讓子軒想辦法籌錢的話，我會沒辦法原諒自己的……”

    “我真的不懂。我只是想為子函姐做一點事而已，子函姐為什麼要這麼頑固的拒絕我呢……？”

    客廳瞬間被靜寂包圍。

    然而，在一瞬間的躊躇過後，子函姐立刻做出迴應。

    “我是虛構的人，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消失。子軒的錢是很珍貴的，絕對不能用在我這種人身上……”

    我的腦袋瞬間一片空白。在那瞬間，我想象到了最不好的光景——子函姐與葳蕤消失的光景。

    “我們曾經消失過。沒有任何事物能保證我們不會再次消失……上次消失前，我根本沒想過自己會消失。可是就在某一天，我心中突然產生『自己會消失』的念頭，而且還對這個想法深信不疑。”

    我不希望子函姐抱持著這種不安。我之所以更改遊戲期間的設定值，就是爲了讓她們一直停留在現實世界之中。

    然而，子函姐不可能看見我重新設定後的資料，也沒任何力量保證期間設定值會一直按照我的設定進行下去。

    我們尚未解開奇蹟之力的謎團。

    如果不知道它的機制，這些推測就只是自我安慰的想法。

    “所以我才覺得跟那個人走，就能避免子軒受到傷害。我們以家人的身分跟子軒越親密，最後只會讓子軒傷得越重，所以我……”

    子函姐的責任感實在是太重了。

    不管是花我的錢，或是我的將來，都讓她一樣擔心。

    子函姐的這番言論，是建立在她們有一天會消失的前提上。因此，她真的很擔心我的事。

    子函姐之所以考慮答應意琦行先生的提議，不是把他當父親信任，也不是爲了實現自己的願望。

    一切都是爲了——我。

    你們絕對不會消失的——我想這樣否定，可是，我手中根本沒有讓子函姐安心的證據。

    ……世上的某個角落如果有被別人投影出來，而且還在現實世界中存活好幾年的女主角就好了。這麼一來，我就能問那個投影者很多問題了。

    不過，這種好事並非隨處可見。

    “可是，子軒的心意讓我很高興喔。”

    子函姐綻放笑容，我卻無法直視她的笑顏。

    “子軒明明這麼重視我們，我卻對子軒有所誤會。這世上也是有那種不想對家人說出的煩惱呢，但我卻只因爲這樣，就自顧自地擺出受害者的臉孔……我害怕被子軒當陌生人看待，所以根本沒像小月兒那樣直接去找子軒，我這個姐姐還真過分呢……”

    子函姐在說靈兒喪失記憶，而我因為自暴自棄而不聽她勸的事。就是因為這件事，情況纔會變成現在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