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人群中，赦然走著一位蒼老的婦人，正是賈寶玉的母親，王夫人。

    “鳳姐”，賈芸也心中驚呼。

    看來躲到王家的那批人全部被抓了，目光一招，果然，薛姑娘和薛姨娘也在其中。

    “芸哥兒，薛姑娘一家不是賈家人啊？”鋤藥有些奇怪。

    “你問我我問誰。”

    看著悲慘賈家人，路人卻是幸災樂禍居多。

    “該，去年我去寧榮街擺攤，以為大戶人家，生意會更好，被賈家人收了一兩攤位費。”

    “賺錢沒？”

    “賺錢了你看我會是現在這個表情嗎？”

    “這隊官軍現在是回衙門嗎？”

    “不是，他們這是在遊街呢，一邊帶著人犯遊街，一邊繼續搜捕逃犯。”

    “真狠，這賈家究竟得罪了誰，以前看人家大戶抄家，也沒這樣的。”

    “出了內賊唄，外賊易擋，家賊難防，這大家族啊，多是死於內鬥。”

    “看，那老頭子又有行動了，這次是去抓誰。”

    “誰知道，走，跟著去看看就知道了。”

    賈代儒帶著一小隊人馬已經離開大隊，轉移了一個方向，看著又要去抓人。

    街上很多無聊閒漢都跟著想去看看官府怎麼抓回，回到家裏也是一樁談資。

    賈代儒也不阻攔，這正是他需要的，就是要讓世人看著賈家人被死耗子一樣被一個個抓出。

    “芸哥兒，我們也跟去看看，等下回去也好像二爺報告”，鋤藥對著賈芸說道。

    在賈代儒帶領下，官兵到了一處看起來還算殷實的小院人家。

    “撞門”，賈代儒滿臉猙獰。

    身後一名壯漢接到賈代儒指令，摸了摸肩膀，眼睛一閉，一頭撞向院門。

    “咣噹”，大門洞開，門栓四飛。

    一群如狼似虎的公差官兵擠進小院，“出來”，一間間房門被敲開或破開。

    大多數房間內都沒有人，只有主屋有一對小夫妻，炕上還睡著一個小孩。

    “出來”，隨著喝聲，小夫妻抱著孩子步出房間，來到院中。

    看著天兵降臨的眾多官差，兩人撲通一聲跪在院子中，嚇得一句話不敢說。

    “人呢”，賈代儒居高臨下。

    “大，大人，什麼人？”男人回道。

    “還裝傻，你妹妹。”

    “我妹妹，啊，她是賈家的奴才，長年住在賈家。”

    “住賈家，她早在幾天前就被趕出了賈府，在整個京城只有一這個哥哥，不找你們找誰？快說。”

    “大人，她確實沒回來，到哪裏我真的不知。”

    “哇”，婦人懷中的孩子被氣氛感染，大聲哭了起來。

    “沒回來？”賈代儒竄進一邊廂房，抓出一床褥子，“這是誰用的，還有溫度，難道你夫妻還分房睡不成？”

    婦人面上一下血色盡失，看著懷中孩子。

    這要是被關進大牢，大人還能撐住，小孩可撐不了幾天。

    兩人本就是外地逃難來京，在京中無親無故，小孩也沒有託付的人。

    要說託付給鄰居，看看左鄰右舍門戶緊閉，只從門口小縫透出目光就知道，這案子沒判，也不知有多大，誰都怕被牽連，哪敢幫助領養小孩。

    婦人抱著孩子抬頭望向賈代儒，目光卻向左側院子中一口水井使眼色。

    明白了，賈代儒一揮手，“去兩個人下井看看。”

    “這是晴雯姐姐家”，鋤藥臉色驚惶。

    透過小夫婦和賈代儒對話內容，再加上平常對晴雯的瞭解，鋤藥有此猜測。

    “再來兩個人”，去井中檢視的公差在井邊喊道。

    從井往下望，什麼也看不到，丟個小石頭，只是一片水花迴盪。

    必須要進入井中才能找到人。

    最後公差中挑了名個子最小的，坐在水桶中，被其他公差用繩子垂下去。

    “你這是為什麼？”男人埋怨妻子。

    “我為什麼，我爲了你家兒子，你也別假模假樣，好人你做，惡人我當，他們賈府的事與我們風家何干。”

    “那是我妹妹。”

    “你妹妹早就賣給賈家為奴了。”

    “唉”，男子低頭嘆了口氣。

    不知怎麼回事，這次晴雯雖然被一名老婆子送回來，但賣身契並沒有還回來，還捏在賈府手中。

    問老婆子，人家振振有詞，“當年晴雯是賈家花錢從人市買回去的，現在要賣身契，可能，拿一百兩銀子過來。”

    “可是當初賣去賈府也不過花了幾兩銀子。”男子爭辯。

    “什麼幾兩，一兩都不到。”嫂子說道。

    當年父親帶著晴雯和哥哥逃來京城，最後父親病死街頭，被城內淨街使把屍體拖走，也不知扔到哪個亂葬崗。

    當時哥哥已經十歲出頭，略為懂事，跟晴雯說道，這樣下去，兩人都要死掉。

    “妹妹，我看那邊經常有大戶人家買賣小丫鬟，不如把你賣到大戶人家當個丫鬟，也是一條活路，我也能拿著賣來的銀子活命。”

    當時晴雯不過五六歲，更加是什麼都不懂，只能傻傻點頭，“我聽哥哥的，父親說讓我聽哥哥的，月兒聽話的。”

    哥哥也算聰明和走運，打聽到人家大戶人家買賣人口，爲了事後無爭議，都去大的人口市場。

    城裏最大的人口市場有一東一西兩個人市，哥哥帶著妹妹去了就近的西人市。

    可是人家要麼是大批職業賣家，要麼是父親賣兒女，這兩個小孩，來路不明，誰肯讓他們進去。

    最後是市場上一個好心的檔口，收了晴雯，帶跟哥哥說好，這小女孩看起來身體健康，模樣不錯，應該能賣出幾兩銀子，不過只能給哥哥一兩，其他錢是自己的好處和打通關係，把來路什麼的做實。

    一兩銀子對哥哥當時來說已經是天文數字，忙不迭答應。

    後來哥哥靠著這一兩銀子，先在京城買了些傢伙事，做起了水果買賣，從城外田莊批進水果，運到城裏沿街叫賣，居然也慢慢養活了自己。

    過了幾年，生活安穩下來的哥哥，到西人市找到原來檔口。

    也是老天開眼，當年的檔口小老闆還在，居然打聽到晴雯當年賣到了誰家，所說是寧榮街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