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眼，眼前一片敞亮，陽光透過窗戶射了進來，博古架上的醫書標本依舊整齊矗立。

    她摸了摸自已的面頰，溼潤一片，看著自已指尖的淚珠，塵封在原主的記憶裡的一切都豐盈起來。

    有父親的威嚴挺拔的身影，爽朗的笑聲。有母親的恬靜溫柔的撫摸。祖母和藹的笑容，最後，父親再也沒有回來，而是換成一具從戰場上抬下來黑沉冰冷棺槨。

    母親一夜白髮，流盡了所有的眼淚。

    四歲喪父，五歲喪母，六歲又失去了祖母。這是一種怎樣的傷痛，纔會讓年幼的稚童選擇丟棄這些記憶。

    即是她的到來，這麼多年也從未查覺。

    天空的顏色格外的透亮，古舊的小木房子，每一道門，每一扇窗都被歲月侵蝕的痕跡成了斑駁的土色。

    年輕的少女看著晨光透過窗戶射進來，不帶任何遮蔽。徐徐的微風吹過，樹葉颯颯作響。銅鏡裡的自已，似曾相識，竟是感覺不如前幾日的青春明媚，內心多少有點滄桑之感。

    她移步悄然坐於廊下，面對著四兩，欲與還休。

    自已的事，自已承擔，結果如何，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她本不該來這裏，能轟轟烈烈一場，也不枉前世今生。做為老天的親閨女，免去了投胎繁瑣複雜的程式，離開也許是另一種存在呢？

    “四兩，你……你留下來好不好？”

    她不待四兩回話，便搶先說道。

    “待我走後，這小院或賣或留都隨你，地櫃裏外公留下的一千兩銀票也一併給你。日後，我不再拘著你，想去哪都可以，買一個莊子或買個鋪子，快快樂樂的過完這活。若方便，清明寒食，替我給外公一祭，告慰他在天之靈。”

    四兩早前已有猜測，猶猶豫豫的始終都沒有敢問出口，如今小姐說出來，她的心就像被一劍扎透了一樣，痛得呼吸不上來。

    她雖是老太爺到梵州後才撿回來的孤兒，也不是不知輕重的人，小姐這是怕她枉顧性命做無畏的犧牲……可於她來講，若沒小姐，再多的東西，終究也是無家可歸之人。

    她管不了那麼多，刀山火海，小姐去得，她就去得。

    四兩怔了好久並未說話，砰的一聲，直直跪在寧莞面前，咽咽噠噠的哭個沒完沒了。

    寧莞有些煩躁的耙了耙頭髮，萬分不解這都什麼事，好好的說一件事，怎麼就成了這樣。

    “小姐……小姐……我……我……我什麼都不要，我不怕死，只跟著你就好。”

    寧莞想扶起四兩落座，奈何這姑娘犯倔，文絲不動的直挺挺跪在那裏，寧莞無法，只得抽出帕子嫌棄的擦掉她的眼淚，沉沉嘆了一口氣。

    “別哭了，喝著同樣多的水，吃著同樣的飯。我就不明白了，哪裏來的那麼多的眼淚，是偷摸著掉水缸裡了吧！”

    她揉了揉發痛的額頭，無奈道。

    “四兩，你也明白，對付那些人，猶如蚍蜉撼大樹，我都覺得有些不自量力，你與他們沒仇沒怨的，犯不著去多添這個人頭。”

    四兩不理不睬，只低著頭，空氣裡重複響起嚶嚶的哭聲。寧莞心下一橫，想眼不見為淨，起身起走，剛踏出一步，衣角卻被四兩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