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豐年眼中的怒火逐漸熄滅，緩緩說道：“周兄，你我兄弟相交已逾十年，也許曾無意間做過壞事，令別人傷心。可我敢保證你我兄弟所做的都問心無愧。人生在世，所求為何？無非是問心無愧，你我兄弟現在年逾六十，也算是長壽之人，難道在暮年苟且偷生而喪失良知？”

    他轉而對柳若雲說道：“雲丫頭，在江湖上好人寥寥，你算一個。你殺我們，我們不怪你。倘若有人殺我爹，恐怕我會比你更殘忍。我們不是你的對手。我們認命。來吧。”

    柳若雲笑僵在臉上，“張老伯，螻蟻尚且惜命……”

    沒等她說完，張豐年一把抓住劍刃插進咽喉。

    柳若雲自十五歲起縱橫江湖，到如今已滿五年，在她劍下喪命的人至少是她年齡的五倍。當她將手中利劍刺進敵手的要害，看著敵手倒在血泊中，向來是面帶微笑的。她知道，終有一日，她會被旁人所殺。既然如此，與其悲傷，不如笑對。笑對自己和別人的死。

    可張豐年的從容不迫還是令她驚訝得美目圓瞪，瞬間石化。

    這是個再好不過的機會，高手相鬥，一個愣神就會失掉生命。

    可週棋並未趁機出手，而是朗聲說道：“雲丫頭，你不必去尋找幕後黑手是誰。是你爹欠那人和那人朋友的命。若不是那個神秘人，我們早就得手。老天不想讓你爹死在我們手上。可這不代表老天要放過他。等著吧。”

    他說罷，揮手割斷咽喉，鮮血噴涌而出。

    柳清風在華山派弟子的攙扶下走過來，“一定要查到底，查出是誰，一個都不放過。估計他們是玄水幫餘孽，除惡務盡。”

    柳若雲轉過身，直直地盯著父親，“若查到您過去做過不堪的事，我該如何看待您？這件事到此為止吧。”

    柳清風先是一怔，繼而大怒道：“我從來行得正坐得直，我做過什麼虧心事？！是他們受人蠱惑。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既然如此，我就把幕後黑手揪出來。”柳若雲堅定地說道。

    柳清風猶豫一會兒，厚實的大手輕拍女兒的肩膀，“辛苦你了，不用查了，江湖上恩怨是非誰能說得清楚。她這次沒能得手，一定還會刺殺。”

    “他是誰？”柳若雲驚異道。

    柳清風忙解釋道：“不知道，一定是某個人。算了，厚葬老幾位吧。”

    楚晴晴回到客棧，見秦雲夢一手端著酒杯一手拿著筷子將一片牛肉送進嘴裏。

    秦雲夢見她回來了，笑道：“楚姑娘，來，喝酒。”

    楚晴晴輕嘆一聲，“今天你……”

    “今天我一直在客棧裡喝酒吃肉。你陪掌門人去祭祀，一定很辛苦吧，來，喝幾杯。”

    楚晴晴走過去，坐下，推掉秦雲夢遞過來的一盞酒，嚴肅地說道：“從今以後，我不再喝酒。”

    秦雲夢喝酒吃肉，楚晴晴望著窗外的藍天白雲。

    兩人枯坐著，半晌不發一語，但好像已經把心裏話全說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