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艾草兒的話讓梁惗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他從沒想到眼前這個第一次看到的陌生姑娘竟然將自己瞭解的一清二楚。

    “就在你爲了那封信而煩心不已的時候，他出現在了你的公堂上。他叫鄭言，十二歲便考中秀才。胸懷雄才，這一輩本該出侯入相。為萬民造福，可是一次在與同窗辯禮的時候不小心誤傷了那同窗的頭部。本兩人已講和，可無奈那人家中有一悍妻。竟因一時口角，手持石硯重擊他頭部傷口。當天晚上那人便因重傷不治身亡，白日裏鄭言失手誤傷那人在眾目睽睽之下。你便以這為由將他緝拿歸案，經仵作勘驗證實那人是因為頭部傷口而死。你便認定是鄭言失手誤殺，當堂便判流三千里。鄭言不服，與你爭辯。更是說出了你不配為官的胡話，你怒氣難遏。更給他下壓了咆哮公堂，不敬天子的罪名。這三條罪狀最後讓他落得秋後問斬，本該榮耀一世的人就這樣被你冤死。而你這個失誤被高力士抓住了，讓你丟了官位，只能做回平頭百姓。可是這件事還遠遠沒有結束，鄭言冤死，不得入地府轉生。便化作厲鬼糾纏在了你身邊，幾年時間讓你妻離子散，成了孤家寡人一個。若不是憂心自己的性命，你怕也不會點香吧。”

    當說到當年那起冤案的時候，那鄭言目血紅，竟是一副即將瘋魔的樣子。還好，站在他身邊的那個鬼差甩了一下鎖鏈，鎖鏈上有一股血色光芒從鬼差這一頭蔓延到鄭言那一頭，將即將瘋魔的他壓制下去。

    修樂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已經完全頹然的梁惗，他腦海裏似乎還記得當年他入府拜見祖父，那一身正氣凜然，胸有丘壑的燦爛樣子。可如今竟然變成了這樣，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

    “你欠他的若沒法還回去，今生你必然在死在他的折磨之下。你既已點香，我便一定會幫你。就看你自己願不願意。”說完這句，艾草兒不再說話。揮手讓鄭言和鬼差先行離開，就等梁惗自己決定。

    時間慢慢過去，梁惗還傻傻的坐在那裏。雙目無神的盯著地面，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千黛則一湊一湊的走到子規身邊，一臉糾結的看著他。

    並盯了一會，子規實在受不了了才無奈開口：“我知道你想問什麼，的確。修樂的祖父便是名相張說，他生於那般望族。從小接受的教育本就嚴苛至極，所以即使他都已經離開那個家已經好幾年了還是改不掉那一身的臭毛病。而那個人和我們師父是至交，因緣際會之下修樂拜入了師父門下。可卻沒有給過他虛號，只因不論修樂的天賦有多高。修為遠遠超過我們所有師兄弟也好，師父卻總說他本就不屬於我們這條路。總有一天他會走回自己的路，虛號便不必了，到時候便當他從未來過便好。”

    千黛和子規同時看向修樂，看著一臉陰鬱的他。子規第一次覺得師父說的可能真的會實現，而千黛則是滿心複雜。原本她以為只要她努力兩人的交際會越來越多，可現在突然發現，如果他收回那隻腳，他們之間絕不會有任何的緣分。

    “好，我和你做交易。一場夢，換你替我徹底解決這件事。”不知道過了多久，梁惗終於站了起來。伸手整理著身上的衣衫，眼裏透露出堅決之色。

    “自己點香，提醒你一句。只要點香，你就再沒有反悔的機會了。”艾草兒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一枚黑色的香餌，將其放在石桌上。叮囑了梁惗一番之後，她轉身便是離開。千黛和修樂三人只能跟著一起離開，在他們踏出院門的時候，樹下的梁惗朝著幾人的方向深鞠一躬。

    幾人藉着月光慢慢走著，夜裏安靜的幾人的呼吸聲變得明顯起來。腳步聲在巷子裡迴盪，四人各懷心思，竟是誰也不說話。

    “你想問什麼就問吧，別憋著了。我看著也煩。”本來安靜的巷子裡艾草兒突然出聲，把千黛嚇得跳起。滿臉疑惑的看著艾草兒，不知道她是跟誰說。

    “你們這樣做不太好吧，每個人的命運自有天定。你們竟然強加干涉，還收取報酬，實在......”修樂答話，原來竟是和修樂說的。

    “看不慣是嗎，也難怪。你從小看的那些聖賢書，在一清觀裡學的道法，都和我們所行之事相悖。可是你要知道，從來不是我們主動索求。而是他們找的我們，用什麼換他們想得到的全憑他們自己決定。就像剛纔的梁惗，我給你看看他的夢吧。”艾草兒也不多做解釋，伸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圈。她也沒想到梁惗這麼果斷，她們應該才離開他家他便已經點了香。

    圓圈畫成，空中燭浮現一面水鏡。水鏡之中慢慢有著圖影浮現，梁惗的臉出現在水鏡之中。而奇異的是，夢中的梁惗竟是穿著一品大員的絳紫官袍。上鏽仙鶴補子，腰配金玉帶。觀的是威風凜凜，周身圍繞著半百父母。以及妻妾兒女，家庭圓滿。

    看到這裏，修樂臉上出現沉思。他腦中閃過一絲靈感，下一刻朝艾草兒開口：“難道說，夢中為何，他付出的代價就為何？”

    艾草兒看著修樂，眼中有欣賞之色涌現。修樂還是第一個這麼快就猜出事情原委的人，倒是她小看他了。

    “是，他下輩子命格圓滿，就像你們看到的一樣幸福美滿。而他既然夢到了這個，就代表他將自己下輩子的命格給了鄭言做補償。而他做什麼夢不是我能控制的，皆由他自願。”

    這話說出來，子規和修樂都明白了。修樂的臉色也不像之前那樣變幻莫測，只是驚訝的看著艾草兒，他是想不通世間竟有這般神奇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