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六指長
看著那盞已經熄滅了的紅狐燈籠,眼前浮現的是那盞六界間唯一的那盞紅骨燈籠。燈自陰間而來,至陰至邪。所以子休將之交給了綪闕保管,也只有曾經身為魔帝的她才能壓制住它,不讓它作亂。就因為這盞紅骨燈籠太過於邪肆,就算是綪闕若是點亮都難以控制,子休纔會那樣呵斥她。
可是當子休將那盞燈交給林月生的時候,她曾想阻止過。畢竟紅骨燈籠每一次使用過後都要壓制百年,而距離上一次也不過才七十餘年而已。可子休那乾淨利落的速度,讓綪闕不由的懷疑這場交易別有深意,畢竟這樣的客人出現的次數也不少了。
“老闆,您就這樣交給那個林月生可以嗎?就不怕六指失控?你之前還在怪我將之拿出來,你倒好,轉身就將之交給了一個凡人。怎麼,這洛陽城呆膩了,想換個地方啊?”綪闕一臉鄙視的看著子休,他之前說鬼城的話她可不會忘記。
六指,是的。那盞紅骨燈籠的名字叫做六指,名字和燈籠一樣奇怪。但是你若知道它的故事,你就要覺得害怕了。
在酆都鬼城的地府裡,有著懲治罪魂的十八層地獄。十八種酷刑都是爲了洗去鬼魂生前所犯下的罪孽,在這裏長年迴盪著鬼魂淒厲的哀嚎。而在十八層地獄的入口處有著一種鬼獸的存在,它們長得和凡界的猴子很是相似。若不仔細分辨的話,很多鬼魂都奇怪為何地獄入口處會豢養著這麼多的猴子。
而它們在外形上和人界的猴子最大的不同便是猴子有毛髮,它們只是光溜溜的一身肉皮。面板上是青紫色,而活得越久的顏色便是會越來越淡。他們全部都生活在地獄大門前,自己挑一個位置蹲坐在地上。兩隻手收攏藏在懷裏,只要不伸出來就怎麼也看到是什麼樣子。頭就歇在膝蓋上,怔怔的看著一個一個排著隊進入地獄的惡鬼。不論耳邊的慘叫有多麼的悽慘,也是巋然不動。
凡人生前做下惡事便是都會化作此時地獄的酷刑以及來世的曲折,若立下功德便是能夠抵消罪惡。可有的人他們的心裏是沒有一絲善念的,這樣一來便是出現了連十八層地獄都踏不進的惡鬼。只因他們所犯下的罪孽就連十八層地獄都無法洗刷了,這樣的惡鬼只有兩個下場。
一便是直接投入忘川河底,年年月月受河水侵蝕燒灼之刑。直到慢慢消散,二便是落入這地獄門前鬼怪的口中。每當有這樣的惡鬼出現的時候,那鬼怪的嘴便是會直接咧到耳後。露出那兩排已經不知道嚼碎了多少惡鬼的白牙,它會伸出手將惡鬼抓來。它的手也只會在這個時候纔會顯露在眼前,那探出的左手就是普通猴子一般的手,只是略微瘦弱些。
可是那右手就大不一樣了,手臂粗壯,而且還有著幾乎有它身體兩倍長的手指。那手指鮮紅如血,細長如鋼針。有著整整六根,它的名字便由此而來。六指長,很特別卻貼切的名字。而那伸出的六根手指是絕不會空手而歸的,當它們回來的時候,往往會帶著已經被分割開來的惡鬼身軀。
像這種連十八層地獄都無法踏進的惡鬼是連投胎轉世的機會都沒有的,只能成為忘川之上奈何橋的基石,或是成為六指長的盤中餐。
六指長的壽命極長,甚至比一些神族都活得長。可是它們永遠都只會蹲守在地獄門口,成為那些廢料的處理器。而能夠斬殺它們的只有夜遊神手中的功德筆,大筆一揮,萬物成灰。在一千多年前,爲了一個私人的理由。夜遊神斬殺了地獄門口活得最長的那隻六指長,用它的一身皮囊以及六根紅骨手指製成瞭如今這盞紅骨燈籠。
若是要點燃這盞燈籠,燈芯要用以心頭血浸染的紅棉。燈油得是燭龍之軀所煉製的龍油,當燈籠點燃之後。以此燈便能照亮幽冥之路。將已經逝去的人再次帶到你的面前,陰陽交換,顛倒生死。燭龍之眼能將萬惡之人送入地獄,而這紅骨燈籠卻是以一生魂換一死魂。
可是綪闕明確的記得,當子休將六指交給林月生的時候。燈籠裡是有燈芯和燈油的,而且,子休也沒有告訴林月生六指使用的代價是生魂換死魂。既然子休沒有說,那麼就證明林月生這一次的使用是不會付出代價的。這纔是綪闕最大的疑惑,她是真不明白這個看似普通的客人竟然讓子休特地等待。還能夠不付出代價的使用六指,而子休的態度很明顯的在告訴她,這個林月生和拾夢樓是有淵源的。
“與我交易的是他,我給他機會,取走一個夢境作為酬勞是合理的。但是今天他能夠不付出代價的使用六指是前人給他鋪好的路,六指的上一場使用直到今天才會結束。所以啊,今天過後。六指之中真正隱藏的戾氣纔會徹底爆發,你可不能再放鬆警惕了。或者,你可以先帶著它去魔界待一段時間,等你適應了再回來。”子休的神色自今天看到林月生的時候便是有不自然起來,就連現在。嘴裏雖然說著和平常一樣調笑綪闕的話語,可是從他的眉眼之間是完全看不到絲毫的笑意的。
看著子休那一雙黑不見底的眼睛,這樣的神情她只見子休在面對一個人的時候露出來過。再加上想起六指上一次使用的事情,綪闕立即便是反應過來。抬起頭,微眯著眼睛看向子休。曾經她以為子休已經放下了,可是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原來他從未遺忘。
“他是臧言之的轉世?”綪闕直接了當的將自己的猜想說了出來,她沒有錯過當她說出臧言之這個名字的時候。子休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陰沉,所以還不用子休回答,她便是明白了自己的所有猜想都是正確的。
綪闕重重談了一口氣,隨著這個名字的出現。青闕的神思也是被拉回了那個屬於那個女孩的故事裏,那是一個執著而又深情的女孩。她的執念讓自己入了子休的眼,教會了子休什麼叫深愛。什麼叫至死不渝,可也因為她的執著將她自己逼到了絕境。
其實在拾夢樓裡待得時間久了,不論是於蒙或是世墨。就算是最為粗心的綪闕也是漸漸發現了子休的一個小秘密,子休作為超脫六界之外的靈。他有著隨意穿梭於六界之間的能力,但是不知為何他及其討厭神族,不僅絕不和神族做交易。還如無必要絕不踏入神界。但除了這個,眾人也是漸漸發現,子休最經常去的便是鬼界。
一方面因為拾夢樓與很多的凡人做交易,他的確必經常去鬼界。可是漸漸的,綪闕等人也發現,就算沒有事情要處理的時候,他也準時每一個月都要去一趟鬼界。不是爲了別的事情,而是爲了他自己,爲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私心。
其實剛發覺的時候,綪闕和世墨曾經香精一切辦法的想要知道子休的秘密究竟是什麼。可是在子休的嚴防死守下他們倆從未成功,而紅月則是知道卻聰明的從不多言。只是靜靜的看著綪闕和世墨在子休手裏一次一次的吃虧,直到認命的放棄。
後來他們甚至都忘記了這件事情了,直到那個人出現在了拾夢樓。出現在了眾人的面前,和子休做了一場交易。他們才知道到了這個故事,原來子休的心裏一直惦記這這麼一個特別的人。
子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是在鬼界,在那河橋的盡頭。她身穿一身白衣,倚靠橋欄站在那裏。看著身邊路過的一個個的鬼魂,臉上盡是茫然。那時候,子休剛剛建立拾夢樓不久。樓裡也只有於蒙和紅月以及他三個人,因為紅月不食盒到處亂跑。所以那一段時間裏,所有的交易都是子休親力親為。
有一個月裡他幾乎就泡在鬼界裡,就爲了和鬼王討一個正在受刑的鬼魂。他都數不清楚那段時間裏,他有多少次被鬼王從王宮裏掃地出門。後來他也懶得一趟一趟的來回跑,直接就在鬼界帶著了。顯得無聊了,就到處跑。
也是在那段時間裏和輪轉王混熟了的,那天他就無意間走到了奈何橋邊。顯得無聊,就站在那看著那河橋上形形色色的鬼魂,看見了很多帶著笑容白髮蒼蒼的老者。一看就是壽終正寢的,也有那種年紀輕輕就死於非命的,臉上帶著的滿是不甘。也見到那種身上滿是傷痕,剛從十八層地獄服刑回來。贖清罪孽可以重新投胎轉世為人的,臉上還帶著戾氣。
可不論生前的你是什麼人,做過些什麼事。是怎麼死的,到了這地府。上了這奈何橋,過了忘川。最後也只能一碗孟婆湯,忘卻前塵往事前去投胎。可是看著看著,有一個特別的身影出現在了子休的視線中。
她不在長長的投胎隊伍中,而是單獨的站在三生石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