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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五月飛雪

    民國22年五月初(公元1933年5月、農曆4月),紅都瑞金已經進入春末夏初,微風拂面,楊柳依依,春意盎然,冬季的嚴寒消失得無影無蹤。誰也想不到,一場百年難遇的大雪從天而降,一夜之間覆蓋了整個蘇區,房屋瓦舍,村野阡陌,白雪皚皚,蔚為壯觀。

    大雪紛飛的那天上午,瑞金髮生了一件驚天慘案,肇事者居然是幾個紅軍女戰士,以嫌犯身份被關押在禁閉室,試圖逃走,被當場擊斃。

    領頭鬧事的不是別人,正是被俘人員鍾紅豔,一個充滿愛心、對黨無限忠誠的衛生員。其他案犯身份同鍾紅豔差不多,都是普通士兵,也都是從大山深處或者丘陵平原走出來的農家子弟,受到不公正待遇,以死抗爭,用鮮血譜寫了一曲感天動地的悲歌。

    出事頭一天晚上,鍾紅豔徹夜不眠,寫完血書後心情久久不能平靜。如何想到一個既穩妥又不留下痕跡的辦法,結束眼前這種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直到雞叫三遍纔想好,囫圇睡了個把小時。

    凌晨五點半,起床號準時吹響,全體人員出早操,然後纔是吃早飯。禁閉室由小學校臨時改造而成,關押嫌疑犯的就是教室,出早操的地方自然選在操場,距離校門不過二三十米,一個箭步便可以跑出去。

    看守禁閉室的只有兩個班戰士,由於嫌疑犯不是敵人,監管較為鬆散,擺擺樣子而已。儘管如此,戰士們仍然荷槍實彈,畢竟在戰爭時期,任何時候都會發生意外情況。小學校門口站著兩名哨兵,四小時換一次崗,時刻保持警惕。

    這天早上,在保衛幹事監督下,禁閉室一百多人照例出操,邁著整齊的腳步,圍著操場轉圈。雖然遭受隔離審查,但沒有人抱怨撒潑,默默地跑動,一圈又一圈,腳步聲嘩嘩直響,濺起一陣陣塵土。

    突然一個嬌小的身影衝出人群,朝校門口跑去!短暫震驚之後,幾個在押人員首先反應過來,立即尾隨,跟著往外跑。保衛幹事也回過神,衝着哨兵大喊:“把他們攔住,不要開槍!”

    已經晚了,哨兵拉開槍栓,子彈上膛,瞄準逃跑人員,幾聲槍響過後,在押犯全部被擊斃,包括衛生員鍾紅豔。這便是鍾紅豔想出來的辦法,佯裝逃跑,誘使哨兵開槍,其餘犧牲戰士大概也是生無所念,用生命證明自己的清白。

    與其他人不一樣,鍾紅豔不是趴在地上,而是仰面躺下,瞪大雙眼,望著天空,彷彿在訴說無盡冤屈。這時天氣忽然變化,狂風大作,氣溫驟降,令人好似置身寒冬臘月。片刻之後,竟然飄起雪花,又過了一會兒,雪花轉為鵝毛大雪,越來越密集,很快覆蓋了大地。

    民間流傳“竇娥冤”已久,“血濺白綾,六月飄雪,大旱三年”,據說都得到印證。民間傳說不值得相信,但從某種方面來說,反映了老百姓的心願,希望所謂的“青天大老爺”主持公道,還人間正義。

    紅軍內部發生叛逃事件,儘管有關部門嚴防死守,訊息仍舊不脛而走,瑞金城內外無不知曉。老百姓善於聯想和傳播,把這件事與竇娥冤屈聯絡起來,浮想聯翩,編制了“五月飛雪,冤魂重現”的傳說,給蘇區造成惡劣影響。

    經過政工幹部澄清闢謠,傳聞漸漸平息,隨著“左傾主義”逐漸消亡,冤案最終得以昭雪,鍾紅豔等紅軍戰士可以瞑目九泉之下了。

    兩件事對聶春鳳思想產生極大衝擊,黃醫生和鍾紅豔都是有口皆碑的好同志,為什麼會受到冤枉誤解?難道正直不阿、不幸被俘有錯麼?本來聶春鳳打算先申請入團,再申請入黨,這兩件事情使她停滯不前,眼前一片迷惘,何去何從,一時間無所適從。

    身為衛生隊領導,謝芳也深陷漩渦之中,兩件事都與衛生隊有關,雖然鍾紅豔不是她的隊員,可也是一名衛生員。她很清楚,這種時候如果沒有人站出來做思想工作,極有可能誤導大批年輕戰士,給革命事業造成無法彌補的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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