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含冤離世
千鈞一髮之時,村民猛然發力,撒開腿丫子一陣狂奔,敵軍想追趕已經晚了,兩輛糞車早已跑得無影無蹤。敵軍軍營距離瑞金邊區哨所不過十餘里,村民們很快到達安全地區,把兩名衛生員交還給紅軍。
回到熟悉的環境,鍾紅豔百感交集,正在感到欣慰,蘇區保衛部門找到她倆,隔離審查。對鍾紅豔兩人歸來保衛部門有三點疑問:第一,在陣地上為何沒有自殺?心甘情願被俘?第二,怎麼會如此順利脫險?有沒有可疑之處?第三,為什麼要殺死阿娟,僅僅因為她膽小怕事?
鍾紅豔和另一位衛生員再三辯解,無濟於事,負責審查的保衛幹事壓根不相信,仍然勒令她倆交待問題。禁閉室關押著許許多多類似的同志,罪行各種各樣:有的不服從黨組織派遣,有的自由散漫,有的宣揚反戰言論,也有的與鍾紅豔一樣被俘過,……
在對待戰俘問題上,保衛部門存在嚴重分歧,其中以高壓論佔據上風。什麼是高壓政策?換言之即是採取非常手段對付非常之事,以暴制暴,以紅色恐怖對抗白色恐怖,據說來自於蘇聯,由當時負責黨中央決策的領導人執行。
高壓之下必有冤案,不少無辜革命者因此慘遭迫害,被清洗出革命隊伍。或降職處分,或開除黨籍,或勞動改造,甚至死於非命。
這些人裡面下場最慘的是戰俘,包括白軍和紅軍,無論是否悔過,均以敵人論處,一律槍殺。黨內有識之士曾經多次呼籲,強烈反對這種法西斯做法,但一直沒有被採納,左傾主義在蘇區蔓延,烏雲密佈,籠罩著整個閩浙贛根據地。
如果不經過審查一槍斃命還是好事,令人難以忍受的是無休止的盤問,逼迫囚禁者交待問題:受什麼人致使?有何企圖?為什麼反對黨中央?是不是敵人派遣的間諜?上線是誰?帶著什麼任務來到蘇區?……
在關押審訊期間鍾紅豔就受到非人折磨,並不是嚴刑拷打,蘇區不實行白區那套,但也讓人生不如死。保衛幹部輪番上陣,白熾燈照著被審查物件,不準睡覺,一遍又一遍詢問,要求回答問題。保衛部門不相信他們的供詞,繼續審訊,直到上級下發槍決通知才停止。
每天都有一批嫌疑犯拉出去槍斃,緊接著又有一批進來,禁閉室成為閻羅殿,有來無回。第五次“反圍剿”前後不知有多少無辜同志被殺害,至今沒有確切數目,教訓何其慘痛。
親眼目睹這一切,鍾紅豔萬念俱灰,心裏暗自萌生絕意,要用生命來洗刷恥辱。一同受審的三個姐妹也厭倦了審查,在鍾紅豔之前作出驚人之舉——半夜時分,三人趁上茅廁之際,解下褲帶,系在房樑上,懸樑自盡了!
保衛部門擔心上級追查責任,悄悄把三個女戰士掩埋了,三條鮮活的生命就這麼無聲無息消失在屈辱中。爲了防止類似事件再次發生,保衛部門加強管理,吃飯、上茅房都有女幹事隨同,怎麼才能自戕成功呢?鍾紅豔反覆思考。
經歷再次審查後,鍾紅豔忍無可忍,與其被當作特務公開處決,不如自尋死路,留得清白在人間。活在世上的時間不多了,鍾紅豔尋思著應該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什麼事可以明志呢?思來想去,她決定寫一封入黨申請書,無論黨組織是否批准,能夠表達心意即可。
一個夜深人靜的時刻,鍾紅豔撕下衣襟,咬破食指,用鮮血寫下自己的入黨申請書。一行字一行淚,有多少字就有多少血淚,鍾紅豔心如刀絞,淚水一滴一滴落到血書上,模糊了字跡。
這封血書被她藏在禁閉室牆縫裏,直到第五次“反圍剿”結束,紅軍被迫轉移,清理現場才發現,觀者無不動容。鍾紅豔用實際行動詮釋了一名紅軍戰士應有的氣節,可歌可泣,但願以後革命道路上少一些冤案,多一些正直無私,鍾紅豔等先烈的血纔不會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