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不得要領
蘇炳瑞學會了軍號吹奏,像上足發條的機器,每天都要練習七八個小時以上,直到口乾舌燥為止。袁立秋有心培養他,恢復了例行制度:以軍號為令,起床、出操、用餐、訓練、晚休等,均服從軍號指揮。在連部,軍號就是最高指示。
但是一個問題隨之而來——所有人都認為,蘇炳瑞吹奏的軍號有氣無力,沒吃飽飯似的,哪像軍隊號角?!袁立秋認真聽了幾次,也覺得不大對勁,號聲應該高亢明亮,蘇炳瑞怎麼吹得像簫似笛,只有悠揚而無嘹亮?
袁立秋找到蘇炳瑞,劈頭問道:“怎麼回事?炊事班剋扣你伙食啊?”蘇炳瑞搞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傻呆呆望著袁立秋,袁立秋哭笑不得,又問道:“軍號,我是說軍號!你怎麼把軍號吹得跟娘們兒撒嬌一樣?”
“指導員,我,我不知道……”蘇炳瑞張目結舌,臉漲得像熟透的西紅柿。所謂:不識廬山真面目,只緣身在此山中。蘇炳瑞全身心投入到吹奏之中,忘記一切,哪裏顧得上曲調高亢還是婉轉?爲了有力氣吹奏,他每頓都要吃兩大碗番薯飯,怎麼會沒吃飽?
“蘇炳瑞同志,你動腦子好好想一想:‘軍號’,顧名思義,就是軍隊使用的號角。軍隊是特殊群體,為國為民扛槍打仗,血染沙場,馬革裹屍,是好男兒披肝瀝膽的地方,怎能容忍霏霏之音?”袁立秋繼續數落道。
蘇炳瑞對袁立秋的話似懂非懂,什麼“血染沙場、馬革裹屍?”什麼“披肝瀝膽、霏霏之音?”,聞所未聞,文化人就是不同,說話文縐縐的。
見蘇炳瑞滿臉茫然,袁立秋心裏直嘆氣,轉念一想:像蘇炳瑞這種鄉下孩子,沒見過世面,情有可原,對他應該更寬容些。於是換了一種方式,直截了當說道:“簡而言之,軍號要符合軍隊特點,鬥志昂揚朝氣蓬勃,充滿陽剛之氣,像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明白了麼?”
最後這句話讓蘇炳瑞醍醐灌頂如夢初醒,指導員的意思是自己中氣不足嘛!高質量的軍號應該像那位陝北漢子一樣,成熟中透著剛毅,沉穩中透著不屈。軍號在他心目中頓時高大起來,如巨峰聳立,填滿整個胸腔。
袁立秋也看出問題所在,專門請了個小學校音樂老師給蘇炳瑞上課,學習聲樂知識和演唱方法。為什麼要學演唱技巧,想讓蘇炳瑞練習唱歌?當然不是,因為吹奏軍號和唱歌有不少相通之處,都需要氣沉丹田,運氣發力,透過音樂老師的傳授,蘇炳瑞可以提高吹奏技巧。
這個音樂老師很年輕,是個城裏妹子,也就比蘇炳瑞大幾歲而已,姓汪,蘇炳瑞管她叫“小汪老師”。汪老師長著一張胖乎乎的圓臉,眼鏡下面一雙小眼睛閃著智慧的光芒。她愛說愛笑,生性活潑,彷彿天生是當音樂老師的材料。
當袁立秋到學校找到汪老師說明來意後,汪老師很高興,同時也表示擔憂:她閱歷有限,還沒見過軍號呢,怎麼幫蘇炳瑞提高技藝?
袁立秋笑著解釋:“軍號也是樂器,只不過用途不同罷了。小蘇從未上過音樂課,不懂樂理,掌握演唱方法十分必要,觸類旁通,一定可以奏效。”“好吧,那我試試。”汪老師勉強接受邀請,心裏一點把握都沒有。
經過連部特批,蘇炳瑞每天中午到小學校學習一個小時聲樂知識,汪老師給他開小灶,在教室裏單獨授課。蘇炳瑞懷著忐忑的心情來到小學校,這裏曾經讓他魂牽夢繞,可家裏那麼貧窮,哪有錢送他上學?望著整潔的操場,排列有序的教學樓,蘇炳瑞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息。
中午原本是休息時間,汪老師爲了授課,吃過午飯便坐在教室等候。按照約定,蘇炳瑞準時出現在教室門口,大聲喊道:“報告老師:司號員蘇炳瑞前來報到,請指示!”汪老師回頭望去,一個矮小瘦弱的紅軍小戰士筆直站立,向她敬禮,不由莞爾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