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團長也有此意，參謀長的建議正中下懷，這件事就這麼定下來了。此後不久部隊開赴國共交戰區，秦團長不孚雙親厚望，屢次有意避讓，使紅軍減少了不必要的傷亡，因此也付出沉重代價：受到軍紀處分，貶職兩級，降為營長，後在抗戰中英勇奮戰直至壯烈捐軀。

    那天出診回到衛生隊，謝芳知道聶春鳳有一肚子疑問，空閒時找她聊了聊。謝芳問道：“小鳳，你是不是覺得我不應該去給秦家接生啊？”“是的，芳姐，他們家是國軍軍官的家眷，怎麼能去給敵人看病呢？”聶春鳳不想隱瞞真實想法，如果謝芳不是隊長兼老師，說不定她會去向上級反映這件事情。

    謝芳微微一笑，撫摸著聶春鳳的短髮，輕言細語說道：“傻丫頭，我去請示過政委的呀！再說了，即使秦家大公子對人民犯下滔天大罪，他的家屬有什麼過錯呢？你知不知道，秦老太爺是這一帶有名的開明鄉紳，曾經號召民眾歡迎支援紅色蘇維埃政權，是我黨的朋友。”

    聶春鳳似乎明白了，反問道：“按您的說法，雖然兒子是壞蛋，但老子是好人，是這樣麼？”謝芳感到啼笑皆非，不過話糙理直，確實如此。

    “小鳳，你還很年輕，革命道理需要一個長期過程才能理解領悟。不要急，慢慢來，多看，多聽，少說，學會思考判斷，在實踐中逐漸成熟，我相信你一定會成為合格的革命者。”謝芳語重心長說道。

    聶春鳳心裏涌起一股暖流，有一個問題冒出來，脫口問道：“芳姐，您什麼時候可以教我接生吶？好羨慕您的技術，假如不是您，那對母子恐怕都保不住。”

    謝芳有些詫異，十幾歲的小女孩對接生感興趣，倒是新鮮事。“說說看，你怎麼想學接生？”謝芳問道，聶春鳳事先並未考慮過這個問題，低頭沉思片刻，難過地說；“我阿麻經歷過兩次難產，差點死掉，胎兒沒保住，還落下病根，如果她遇上您這種好醫生，也不至於身體那麼差了。”

    原來是這樣，謝芳有些理解聶春鳳的奇怪想法，又問道：“產科是一項又苦又累又髒的工作，小鳳，你要想好，開弓沒有回頭箭，選擇了就不能後悔。”聶春鳳鄭重地點點頭，謝芳的話沒有完全聽懂，但她信任謝芳，願意為此努力學習，爭取成為像謝芳那樣的婦產科醫生。

    從那以後，聶春鳳像變了一個人，不再風風火火上躥下跳，安安靜靜，做事細緻謹慎，還經常獨自坐在僻靜處看書。小林對聶春鳳的變化感到不可思議，偷偷翻閱她的書籍，都是婦產科專業課本，從初級到中級，一應俱全。

    這下輪到小林詫異了，當初聶春鳳學習文化還是她追著攆著，強迫她學，如今不僅主動學習，還看這麼深奧的課本，變化也太大了嘛！小林決定考考聶春鳳，到底學到哪種地步。

    一天午後，衛生隊來了一個女兵，是團部電訊科報務員，二十來歲，捂著肚子，表情痛苦。恰好謝芳不在，另外兩個醫生也到連隊出診去了，只留下幾個衛生員看守傷病員。小林是衛生員裡面學問最高的人，接待治療責無旁貸。

    小林把聶春鳳拉到一起，給病人做體檢。結束後小林對聶春鳳說：“小鳳，根據我判斷，她應該是月經不調，吃點藥調理一下就行了，你覺得呢？”聶春鳳沒有應答，拿起聽診器，再次給病人檢查。

    聶春鳳時而皺起眉頭，時而泯起嘴唇，在病人腹部輕微擠按了幾下，又詢問了一些生活上的細節。小林心裏暗自發笑，聶春鳳的動作簡直就是謝醫生翻版，一模一樣，東施效顰罷了，那裏學得到謝芳的真諦？

    十幾分鍾以後，聶春鳳停止問診，把小林拉到一旁，小聲問道：“林姐姐，我覺得她不像婦科病，你是不是搞錯了？”“怎麼可能搞錯？月經不調是常見病，每個婦女都有，這個病人症狀完全符合婦科病特徵，小鳳，這種玩笑開不得，吃錯藥可要出人命的！”小林板起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