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爺知道歐陽明不會說謊，不再盤問，急忙讓侯管家安排馬車，與歐陽明一道風馳電掣趕往縣城。一路上歐陽明心事重重，孫老爺幾次想詢問又把話嚥了下去，他有心想培養這個崽娃，孺子可教，將來一定能夠成為棟樑之才。

    馬車自然比洋單車跑得快，不到一個小時已經回到診所。對小翠的簡單治療孫老爺感到滿意，來不及多問，立刻開始實施手術。趁手術這段時間孫老爺沒空，歐陽亮把兄長拉到二樓，小聲問道：“哥，孫老爺一直沒問這兩人啥來頭？”歐陽明搖搖頭，心裏也覺得奇怪，大半夜回去找他，居然一句話沒多問，這個孫老爺真是奇人。

    對於外科醫生來講，這是一樁小型手術，子彈順利取出，幸好沒有傷到骨頭，經過輸血治療，傷員應該很快可以痊癒。兩個革命黨對孫老爺再三表示感謝，孫老爺擺擺手，答道：“不要謝我，要謝就謝我那徒弟，是他連夜趕回去請我過來。你們也是運氣好，遇上阿明這種善良之人。”

    “大夫，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告訴您，我們是什麼人？”送傷員的人忍不住問道，孫老爺淡淡一笑，回答：“這正是我感到欣慰的地方，醫生眼裏如果只有身份地位，還配救死扶傷麼？不管你們是什麼人，請儘快離開，我們不想惹出事端。”

    “我們不會耽擱太久，請放心！但有一點必須給您講清楚：警察已經開始全城大搜查，你們這裏也在所難免，我有一個請求，能不能予以滿足？”傷員同伴又問道。

    “請講！只要我孫某人可以做到，絕無二話！”孫老爺不假思索，至於對方會提什麼要求絲毫沒想過。“如果您願意割愛，我希望把您的兩個徒弟帶走。咱們那兒缺醫少藥，非常歡迎醫務人員，您看行嗎？”孫老爺一怔，這個請求確實出乎意料。

    思索良久後，孫老爺把歐陽兄弟倆叫來，說道：“他們是什麼人，你們沒說，我也不問。剛纔無意中說起，想讓你倆去他們那裏，去還是留，你們兩兄弟自己決定，我不勉強。”

    歐陽明也懵了，這個問題來得太突然，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見他倆沉默不語，孫老爺帶著猜測的語氣說：“我估計事態比較嚴重，或許這個診所都保不住了。這樣吧，我替你倆做回主，跟他們去，小翠和老崔遣散，我把診所關了，也回鄉下。”

    “先生，非要這麼做麼？診所關門，您這幾年的心血豈不白費了？”歐陽明覺得不理解，那個革命黨插話道：“我認為這個決定是正確的，而且要趕快離開，否則後果難以預料！”

    走到這一步已經無可挽回，然而新的問題又來了——兩個革命黨和歐陽兄弟如何擺脫警察封鎖搜捕，安全走出縣城？這件事情十分棘手，大家頓時都陷入沉默之中。

    治療室門簾掀開，走出一個人，見所有人悶著頭不說話，尖聲尖氣問道：“你們在議論啥？是不是說我壞話呀？”孫老爺瞥了她一眼，靈機一動，怎麼把小翠忘了？她的表叔不是衛生署署長嗎？一條妙計涌上心頭。

    孫老爺把小翠喊到二樓臥室，關起門，悄悄耳語一番。小翠頻頻點頭會意，同時也提出要求：找表叔幫忙可以，但必須帶她走。這下把孫老爺難住了，一個千金小姐，不給家裏打招呼便離家出走，他怎麼向小翠爹媽交待？

    見孫老爺遲疑不決，小翠急了，嚷道：“那個家我早就不想再呆下去，孫叔叔，您讓我跟他們一塊兒走吧！以後恐怕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孫老爺左右為難，除了小翠，其他人都幫不上忙，不放她走，這個忙也指望不上，咋辦呢？

    這時崔老伯慌慌張張跑上樓，敲開臥室房門，對孫老爺說：“不好了，警察到咱們這條街來了，據說每家每戶都要檢查，有可疑分子立即抓走。”孫老爺一拍大腿，做出決定：從大局出發，連同小翠，所有人全部送走。事不宜遲，要趕在警察到來之前通知衛生署，付出必要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