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明並未意識到有什麼不妥之處，接過藥單瞄了一眼，找到藥瓶，汲取藥液，準備給病人注射。當他彎下腰，舉起針筒那一瞬間，闊太太才發覺這個護士小姐竟然是男人！嚇得“媽呀！”一聲大叫，花容失色。

    門外守候的司機以為裡面發生什麼事，掀開門簾衝進來，闊太太指著歐陽明喊道：“他，他是男的！”司機不敢相信自己耳朵，上前一把扯掉歐陽明口罩，果然是大男人！一股無名火騰得躥上來，伸手便朝歐陽明臉上扇去！

    歐陽明臉上捱了一記重重耳光，立刻紅腫起來，捂著臉委屈地嚷道：“我是男人啊，有啥錯？”“臭小子，還敢頂嘴！你看了我家太太不該看的地方，打你算便宜你了！”司機怒不可遏，揚起手想繼續打人。

    “住手！”門口突然響起清脆的女聲，小翠闖進注射室，對司機大喊道。這時孫老爺也緊跟著進來，把司機和歐陽明分開，好言好語勸說。爲了息事寧人，孫老爺讓小翠給闊太太把針打了，醫藥費全免，又說了不少好話，這件事纔算平息下去。

    經過這次風波，孫老爺引起重視，好生把小翠和歐陽明教訓了一頓。顧客是商家的衣食父母，特別是醫務從業者，要做到醫者仁心，醫德至上，醫術處於次要位置。這一理念一直伴隨著歐陽明，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要成為出色的醫生，首先必須嚴以律己，把患者視為親人。

    小翠也從中得到啟示，放任不羈的性情大為改變，主動承擔起應盡義務，抓藥、打針等事情仍由她來做，歐陽明只管協助孫老爺看病。

    有了安定的生活，歐陽明可以全身心投入到學習之中。孫老爺不愧是留學海外的學者，帶回來大量專業書籍，可惜絕大部分是英文，歐陽明完全看不懂，由此萌發了學習外文的念頭。

    孫老爺開明豁達，十分讚賞歐陽明渴求進取的精神，工作之餘抽空給他授課。歐陽明外語水平突飛猛進，不到半年已經初步掌握了英語基礎知識和簡單口語對話。

    假如這種日子能夠持續，歐陽明極有可能可以成為一名西醫主治醫生，像孫老爺那樣，過上受人尊重的優裕生活。然而生逢亂世身不由己，歐陽明的理想戛然而止，永遠中斷在十九歲那一年。

    每逢週末孫老爺總要回去，診所沒有醫生，顧客自然少了，只有偶爾一兩個打針的病人。這種時候小翠也正好休假，診所安裝了電話，有事說一聲便是。歐陽亮貪玩，利用這個機會經常出去瞎逛，留下歐陽明和崔老伯看守診所。

    週末是歐陽明看書學習的最佳時機，醫學、外文，要學得知識太多，歐陽明感覺時間根本不夠用，恨不得把一天當兩天使。

    這個週六的晚上，崔老伯按照慣例，八點準時關門打烊。歐陽兩兄弟也上了二樓，歐陽明看書，歐陽亮練字，互不干擾。突然樓下響起警笛聲，凌厲刺耳，彷彿把夜空拉開一個大口子。到縣城這麼久，難得聽到一回警笛聲，兄弟倆都把窗戶開啟，伸出頭去，想看看發生什麼事情。

    只見一輛黑色警車呼嘯而來，前後都跟著兩部摩托車，警燈不停閃爍，像鬼眼眨動。歐陽亮性急，拔腿便往樓下跑，迎面撞上崔老伯，被一把攔住，問道：“你想幹啥？”“我想出去看一下，是不是在抓壞人啊？”歐陽亮急不可耐，伸手去拉門栓。

    “找死呀！警察抓人，你去幹嘛？錯把你抓起來，吃牢飯，是好事啊？”崔老伯呵斥道，歐陽明也走下來，狠狠訓了弟弟幾句，兩人又回到二樓上。

    原以為就此風平浪靜，沒料到又起波瀾——半個時辰以後，診所大門響起急促的敲打聲，崔老伯警惕問道：“誰啊？我們已經打烊了，明天再來吧！”“阿伯，行行好，請把門開啟，有危重病人！”門外的人懇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