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孫老爺說：小翠是大戶人家女兒，其父在縣城不算首富，也是數一數二的頭面人物，但小翠身上卻沒有半點大小姐架子，從省城女中畢業後回到家，拜他為師，學習醫學護理，已經兩年有餘。

    歐陽明到診所上班第一天小翠就給他個下馬威，搞得措手不及。歐陽明早上不睡懶覺，通常情況下六點起床，洗漱完畢後看一會兒書，然後做早飯。離開家之後生活規律被打破，到處流浪，沒睡過一次囫圇覺，因此經常晚起，有時八點多才睡醒。

    診所作息時間是早上八點半上班，十一點下班；下午兩點上班，六點下班，如果有病人順延到七點。爲了讓患者清楚，孫老爺專門把作息時間寫在紙上，貼到牆壁上面，一目瞭然。

    或許太慌張，歐陽明和歐陽亮都不曾注意到這張時間表。恰逢診所採購了一批西藥，剛運到，兩兄弟幫著卸貨、搬移、清點、收貨，忙得不亦樂乎，吃過晚飯便睡下了。第二天早上，歐陽明睜開眼，一看牆上的掛鐘：糟了，已經八點三十五分！

    歐陽明一邊催促弟弟趕快起床，一邊穿上衣裳。他們的房間在二樓，緊挨著孫老爺，崔老伯住在樓下門衛室，早已把診所大門開啟，裏外清掃乾淨。

    歐陽兄弟倆下了樓，孫老爺、小翠都已坐在自己位置上，等待患者上門。“孫先生，對不起，我們睡過頭了！”歐陽明連聲道歉，不等孫老爺搭話，小翠搶先問道：“你們哥倆不識字嗎？牆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八點半上班，你看看，現在幾點了？”“小翠，不要這麼說嘛，昨天送藥來，他倆夠累的，可以原諒！”孫老爺替他們辯解。

    “不行！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沒有規矩哪來方圓？應該給予他們處罰，否則難免還有下一回！”小翠不依不饒，孫老爺無可奈何，問道：“那你說該怎麼處罰？他倆不是診所員工，不發一分錢薪水，我憑什麼扣錢？”

    小翠想了半天，蹦出一句話：“沒錢可罰，就罰做事！從今天開始，您看病我抓藥的事換一下，改成您看病他抓藥！還有，給病人量體溫、打針的事情也由他來做！他的弟弟，代替崔老伯打掃衛生一個月！”說完指了指歐陽明。

    孫老爺搖頭苦笑，小翠的舅舅是警察局長，表叔是衛生署長，哪個也得罪不起，只好同意。歐陽明見孫老爺不吭聲，明白了七八分，孫老爺都不敢惹，他還能怎麼樣呢？

    抓藥、量體溫都是小事，歐陽明信手拈來，然而他沒有上過專業學校，怎麼懂得打針？孫老爺肯定會，但沒有時間教他，還得向小翠請教。其實小翠也沒啥大本事，憑著聰明好學，掌握了基礎護理知識，掐準歐陽明不懂，所以故意出難題。

    歐陽明年輕氣盛，骨子裏有一股不肯服輸的勁頭，心想：不懂就學唄，有啥大不了？他並不知道，醫院裏都是護士給病人打針，從沒見過男人幹這事，小翠有意為難他，想讓歐陽明出洋相。

    小小的針頭配上針管，裝滿藥液，扎進患者肌肉組織，然後推注。看上去很容易，實際上要快而準，很難。標準的肌肉注射有固定要求：一、患者採用坐位、俯臥位、俯臥位、仰臥位等體位；二、注射者戴上醫用口罩，洗手消毒；三、治療盤內備70%-75%酒精、2%-2.5%碘酒、無菌棉籤、彎盤、一次性注射器、注射藥物、啟瓶器、砂輪、注射卡、汙物缸、快速手消毒劑，利器收集器，按需要準備無菌物品（如無菌手套，無菌持物鉗，鑷等）。

    這些只是注射前的注意事項，真正的難題在後麵——一個技藝精湛的護士，必須嚴格遵守注射規則，即“二快一慢”：進針快、拔針快、推藥慢，注藥速度均勻。病人從頭到尾不會感到疼痛，感覺像被螞蟻咬了一口，轉瞬即逝，歐陽明能做得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