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春鳳火爆脾氣入伍不久就顯現出來了，在衛生隊出了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接連發生的幾件事，把聶春鳳推到風口浪尖上，進退不得，如果不是謝芳力保，或許有可能被遣返回鄉。

    第一件事發生在文化培訓班上，由於絕大部分戰士都沒有文化知識，大字不識兩個，連自己名字都不會寫。紅四軍軍部決定辦幾期短訓班，突擊授課，爭取在大戰前完成教學任務。恰好從白區調來一批知識分子，以青年學者和教師為主，他們成為當仁不讓的文化課教員。

    到某團衛生隊任教的教員名叫韓文彬，人如其名，長得文質彬彬溫文爾雅，是個美男子，美中不足之處：過於扭捏，說話細聲細氣，操著一口浙江官話，陽剛不足陰柔有餘。與衛生隊打交道的都是傷病員，個個大老粗，女兵們哪見過如此儒雅的男人？韓文彬纔到衛生隊兩天便迷倒一大片女兵，甚至附近兄弟部隊的女兵都有慕名而來，粉絲成群。

    也有女兵不吃這一套，聶春鳳就是其中之一，她報名參加培訓班不是爲了看美男子，而是學習文化而來，美男子再漂亮能當墨水使麼？抱著這種心態，聶春鳳冷眼相看，不知不覺滋生了一種反感情緒，帶著情緒上課，能不鬧事？

    因為文化課教員嚴重匱乏，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往往一個人要教幾門課程，對教員文化水平要求極高。韓文彬畢業於南開大學數學系，後來成為一名工程師，精通數學，西語、物理和化學也不錯，唯獨漢語言文學稍微欠缺，對語文教學造成一定障礙。問題就出在這語文課上，聶春鳳與韓文彬發生正面衝突，鬧得不可開交，令韓文彬顏面掃地，聶春鳳也因此出盡風頭。

    那是韓文彬任課第三天，每天兩節課，頭兩天是數學基礎理論，後兩天準備教戰士們讀拼音寫漢字。數學是韓文彬的拿手好戲，深入淺出，通俗易懂，博得大家一致好評。韓文彬首戰告捷，內心暗自得意，原本打算提前備課，寫一些教學提綱，看來純屬多此一舉，這些戰士文化程度太低，犯不著那麼認真。

    下午三點，衛生隊文化課準時開始，伴隨著熱烈掌聲，韓文彬信步走到前臺，大聲宣佈：“同志們，今天我為大家講授漢語言文學，拼音是基礎，我們先來學習拼音字母。”戰士們紛紛開啟筆記本，全神貫注望著小黑板，唯恐聽漏了講課內容。

    “漢語拼音一共有23個聲母：b、p、m、f、d、t、n、l、ɡ、k、h、j、q、x、zh、ch、sh、r、z、c、s、y、w。24個韻母：其中包括6個單韻母：a、o、e、i、u、ü；8個複韻母和一個特殊韻母：ɑi、ei、ui、ɑo、ou、iu、ie、üe、er；5個前鼻韻母：ɑn、en、in、un、ün；4個後鼻韻母：ɑnɡ、enɡ、inɡ、onɡ。”韓文彬拿起粉筆，邊說邊在黑板上快速移動，筆走龍蛇，寫下一排排拼音字母。

    “哇，這麼複雜？！好難懂噢！”下面發出陣陣感慨聲，女兵們交頭接耳，議論聲此起彼伏。韓文彬佯裝不知，繼續講課，他從未講過語文課，不知道該怎麼闡述，只得照本宣科，至於戰士們聽不聽得懂，順其自然吧。

    韓文彬講得起勁，下面的人聽得糊塗，但無人敢表達反對意見，畢竟是來自大城市的知識分子，起碼的面子總要給嘛！一堂課就這樣過去大半，沒有一個戰士真正聽明白，字母寫滿三張紙，全都是糊塗賬。

    聶春鳳憋了一肚子氣，好像趴在岸邊的青蛙，隨時可能蹦躂起來。前兩天對這個白面書生印象還不錯，儘管有些娘娘腔，不是她喜歡的那種型別，但數學課講得很精彩，加減乘除是怎麼回事基本上搞清楚了。然而今天的語文課讓人太失望，老師講得呆板木訥，大夥兒聽得雲裡霧裏，沒有人真聽懂，聶春鳳敢拍胸膛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