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魂斷雨夜
夜半時分,雨越下越大,最終發展爲滂沱大雨,雷電聲、雨聲交織在一起,像鑼鼓一般敲打在歐陽郎中心上,把他步步逼上絕路。
擺在歐陽郎中面前只有兩種選擇:生或死,要想活下去只能挖東牆補西牆,東拼西湊借錢還債,單靠看病那點收入根本無法捱過去。但這樣便陷入惡性循環之中,外債越來越多,最後債臺高築,不僅還不上債務還會身敗名裂。
假如一死了之,大不了賭場老闆把房屋店鋪賣了抵債,不會留下永無休止的後患。唯一惡果就是兩個兒子遭罪,必定被趕出家門流浪街頭。想到這兒,歐陽郎中心如刀絞,沒孃的孩子已經很可憐,如今雪上加霜,失去父親,還要四處流浪,何其殘忍?
然而不走這條絕路又該怎麼辦?倘若偷偷潛逃,受罪的就不止他一人了,必然連累兩個孩子;硬撐下去,受苦的還是孩子們。長痛不如短痛,歐陽郎中不再猶豫,走到堂屋外的藥鋪,從藥匣裡取出2g砒霜,倒入茶杯裡,一飲而盡。100mg砒霜便可置人死地,2g足以毒死二十個人,歐陽郎中唯恐自己不死,所以下了如此劑量。
歐陽明有早起習慣,他要做全家人的早點,做好後第一個端給阿巴,他是一家之主,也是家裏的頂樑柱。阿巴最喜歡吃芋仔餃,歐陽明特地到早餐店拜師學藝,向麪點師傅討教,學會了做芋仔餃。師傅不收學費,作為交換條件,每天晚上要給老闆娘按摩足部一個小時。
歐陽明端著芋仔餃走到阿巴臥室門口,小聲喚道:“阿巴,吃飯了!”一般人都是洗漱後才吃早點,歐陽郎中不走尋常路,倒過來,吃過飯才洗漱。有時病人來得早,來不及吃飯,餓著肚子看病,早飯、午飯一塊兒解決。
歐陽明喊了幾聲,屋裏不見半點動靜,又敲了幾下房門,仍然沒有迴音。是不是喝醉了?歐陽明心想,讓阿巴多睡會兒吧,於是轉身離開,和弟弟吃早飯去了。
病人一個接一個來到藥鋪,很快排了四個人,不能再等了,否則病人會鬧起來。歐陽明匆匆跑進裏屋,又去敲阿巴房門,“咚咚咚”,沒有迴應,又敲,“咚咚咚”,還是沒有迴應。平常阿巴睡覺從不鎖門的,今天卻一反常態,從裡面把門反鎖了。
歐陽明產生一種不好預感:阿巴是不是病情嚴重了?或者酒喝得太多,已經昏迷過去?歐陽明不敢多想,轉身找來一根板凳,使勁砸門。弟弟聽到響聲,也跑來幫忙,哥倆使出吃奶的力氣,終於把房門推開。
阿巴躺在床上,蓋著被褥,神色安詳,宛如睡熟的嬰兒。弟弟歐陽亮對哥哥嗔怪道:“阿巴不是睡得好好的嘛?咱們為啥要把門砸開?”“我的蠢弟弟,這麼大動靜還沒有把阿巴驚醒,你不覺得奇怪麼?”歐陽明反問道,哥哥的話似乎有道理,歐陽亮躡手躡腳走過去,輕輕搖了搖阿巴,紋絲不動,又使勁搖了幾下,仍然沒有反應。
那種不祥預感愈發強烈,歐陽明一個箭步衝過去,大喊道:“阿巴,您醒醒!阿巴,快醒過來呀,不要嚇我們!”歐陽亮也邊搖邊喊,可歐陽郎中哪還聽得到?身體早已冰涼,魂魄悠悠,奔向奈何橋。
家裏已經一文不名,街坊鄰居聽說歐陽郎中病逝,都深感惋惜,大夥兒湊錢為他辦了喪事,安葬在公墓內。兄弟倆還沒有從悲痛中解脫出來,債主上門來了!賭場老闆拿著歐陽郎中的借條,到鎮公所把他告了。由於事主已死,兩個兒子尚未成年,不具備償還能力,鎮公所判決:將房屋及店鋪拍賣抵債,債務一筆勾銷,歐陽明哥倆搬離祖屋,自行解決生計問題。
賭場老闆把兄弟倆趕走那天,無可奈何說道:“你們別怪我狠心,自古以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若不是我說好話,恐怕你們哥倆還得坐牢房。走吧,離開這兒,遠走高飛,歐陽郎中名聲已經臭了,留在這裏對你們沒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