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鹽都美食
羅筱元的商行中午一頓包飯,按當地老百姓常說的話講,就是“包伙食”,所有人午餐費用由商行統一支付,餐標是每人每天五毛錢。錢不多但足以吃頓飽飯,可以讓一個成年人吃上三兩米飯、一碗蘸水豆花兒、一盤涼拌豬耳朵,還有店家提供的免費泡菜,算得上中等檔次了。
自流井的鹽商掌櫃只有在款待客人或者應酬時才外出就餐,大部分時候都在自家店鋪門口解決吃飯問題,餐標和夥計一樣,並無特殊待遇。這天晌午,羅筱元算著時間,等前兩撥食客吃完走人,才慢悠悠來到附近一家富順豆花兒店,點了兩碗蘸水豆花兒、三四樣小菜,開始觀賞河景。
午餐如同農村宴請賓客的流水席,大概有三撥人:十點過是第一撥,這撥人早飯與午飯一塊兒吃,都是幹苦力的鄉下人;十一點半左右會來第二撥,這撥人是商家管事或者夥計,也有少部分掌櫃,把手上事情忙完,邊吃飯邊休息;最後一撥是前來買貨的客商和剩餘的掌櫃,趁著吃飯談生意,吃完飯生意也就做成了。
第三撥人吃飯時間介於中午十二點半到兩點之間,餐館和飯館等這撥人吃完,便可以關門打烊,下午接著開店的極少。釜溪河流了多少年,這樣的日子就持續了多少年,雷打不動,恍若花開花落花滿天,天天如此年年如此。
羅筱元磕著店家贈送的炒瓜子,不時和路過的同行熟人打招呼,大家在河邊開店經營,彼此知根知底,見面的次數比家人還多。眼看快一點鐘了,還沒有陌生人出現,羅筱元不免有些擔憂,前幾天發生的事情歷歷在目,這回不至於又出現差池吧?
“請問先生,您這張桌子有人麼?”羅筱元正在沉思,耳邊響起問話聲,不是自流井當地口音,屬於川南地方方言,但夾雜著成都官話,比較悅耳。羅筱元沒有在意,答道:“抱歉,已經有人了,請坐其它桌子嘛。”
“這兩碗蘸水豆花兒窖水下早了,有點老,先生沒有看出來?”歐亮並未離開,繼續說道。羅筱元眼睛一直望著河水,聽到這句話方纔引起注意,扭頭看看對方,覺得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卻一時想不起來。“客官怎麼看出來的?你又沒有吃過?”羅筱元反問道。
歐亮笑笑,一屁股坐下來,指著豆花兒說道:“川菜講求色香味俱全,這豆花兒也要看其形嗅其味,無須品嚐。做工上乘的豆花兒除了大豆品質一流,下滷的時間也必須掌握得當,太早則木訥,太晚則稀寡,都不入口。”
“哦,這麼說來,客官還是行家?也是經營富順豆花兒的店主?”歐亮的話勾起羅筱元興趣,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豆花兒嚐嚐,果然過老,少了鮮嫩味道。歐亮見火候已到,也拾起筷子,夾起一塊豆花兒放入蘸碟內,嘴裏唸唸有詞。
羅筱元聽得真切,他在喃喃自語:“濁酒聚鄰曲,偶來非宿期。”——這不是宋朝大詩人陸游吟誦豆腐的詩句麼?也是川南地委為第二次接頭制訂的暗語。羅筱元忙接上後兩句:“拭盤堆連展,洗釜煮黎祁。”兩人相視而笑,終於順利接上了頭。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吃過飯到河邊去走走。”羅筱元讓老闆換了兩碗嫩些的豆花兒,兩人埋頭吃起飯來。河水潺潺,如脫韁野馬流向下游,最終將併入沱江,成為大江大河的一部分。
羅筱元和歐亮並肩走在釜溪河邊,歐亮把稅天龍的來意講了一遍,羅筱元認真聆聽,陷入思索之中。自流井作為全國最大規模的井鹽產地,要保障瑞金蘇區幾十萬人日常生活完全不成問題,即使只拿出商會部分庫存也綽綽有餘。然而贛南處於戰時狀態,國民政府勢必層層圍堵,不要說運到江西,想出川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