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新覺羅·奕劻這一通狂瀉，拉得昏天黑地鬼哭狼嚎，好半天才喘過氣來。愛新覺羅·奕劻終於舒坦，卻苦了蘇有福，被臭氣薰得幾乎窒息，頭暈腦脹，差點忘記正事，直到愛新覺羅·奕劻從蹲坑起身，摁下衝水按鈕，傳出嘩嘩的水聲，才把蘇有福從混沌中喚醒。

    蘇有福沒有接受過專業訓練，但經常出入一些小飯店，對服務業的規矩也略知一二。見愛新覺羅·奕劻出來，連忙遞上溼毛巾，親王接過毛巾，眉頭一皺，面露不悅之色。

    蘇有福觀察著親王一舉一動，原來是沒有把毛巾用開水溫熱，僅在水龍頭下面淋溼而已。愛新覺羅·奕劻養尊處優慣了，一年到頭從不沾冷水，洗漱都要用溫熱水，淨手也不例外。

    蘇有福立刻補救，拎起熱水壺，倒滿一盆水，把毛巾放進去，揉搓後擰乾，又雙手遞上。愛新覺羅·奕劻面無表情，接過毛巾，隨便擦了擦便拋進垃圾桶。蘇有福內心像被繡花針蜇了一下，家裏的毛巾反覆使用，已經看不出原來顏色，但阿香還捨不得丟棄。

    愛新覺羅·奕劻站在穿衣鏡前整理衣冠，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蘇有福明白，一旦錯過這輩子也不會再有了。“親王殿下，草民有要事稟告！”蘇有福後退一步，雙膝跪地，向愛新覺羅·奕劻磕頭請願。

    愛新覺羅·奕劻吃驚不小，情不自禁摘下腰間短刀，那是一把慈禧太后御賜的寶刀，鑲嵌著價值連城的綠寶石和紅瑪瑙。“你是何人？膽敢挾持本王！”愛新覺羅·奕劻不願驚動門外御前侍衛，小聲喝道。

    愛新覺羅·奕劻此番奉旨南下巡察，隨從均系慈禧皇太后心腹，稍有不慎就會落下把柄，被太后捏在手中。儘管備受恩寵，但愛新覺羅·奕劻仍然不希望受人驅使，哪個王公大臣願意當一輩子哈趴狗呢？

    “親王殿下，草民不是壞人，請殿下寬心！草民姓蘇名有福，上海本地人氏，在碼頭做工多年，也是工會小頭目。”蘇有福低著頭回答，愛新覺羅·奕劻驚甫未定，略略打量一番後說道：“起來說話吧，站遠一些！”

    “多謝殿下！草民斗膽冒犯貴體，實在迫不得已，只因近日革命黨南方九省首領即將匯聚上海，圖謀反叛，必將危及江山社稷，往殿下早做部署，將叛黨一網打盡。”蘇有福站在兩米開外的地方，畢恭畢敬稟告。

    愛新覺羅·奕劻鋝著山羊鬍須，沉吟不語，這個貌似忠厚的下等人說得話可信度有多少，他不敢確定。宦海沉浮幾十年，愛新覺羅·奕劻自認為閱人無數，有些人表裏如一，有些人口是心非，有些人搖擺不定，有些人忠貞不二，都需要時間來驗證。

    蘇有福也在緊張思考，愛新覺羅·奕劻的警惕戒備完全在他預料之中，普通人尚且具備這種心理，更何況當朝王爺、軍機重臣？如何才能說服愛新覺羅·奕劻接受建議採取行動，蘇有福一籌莫展，他只是一介草民，可以說沒有任何分量，即使被御前侍衛當場劈成兩截，也無可奈何。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公廁外面忽然響起問話聲：“王爺，您好了麼？要不要小人進來看一看？”是宮內內務總管太監馬公公的聲音，名義上照顧愛新覺羅·奕劻生活起居，實則奉太后旨意監視其行蹤，此人不可不防。

    “本王權且信你一回！這是本王貼身之物，你帶著它去拜訪見江蘇總督徐大人，他會為你做主。”愛新覺羅·奕劻從腰間取下一枚珍珠玉石吊墜，交給蘇有福。蘇有福千恩萬謝，三拜九叩，給愛新覺羅·奕劻行君王之禮，心裏那塊石頭終於落地。

    阿香矇在鼓裏，仍在拼命幹活，惦記著老公安危，下了夜班後便急匆匆趕回家。蘇有福早已做好飯菜，還買來兩瓶花雕老酒，等著老婆回來。阿香剛邁進家門，一聲聲小曲傳來，哼得有滋有味，那不是老公蘇有福的公鴨嗓子麼？沒被親王隨從抓起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