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是楚胤一瘸一拐地挪出淨室的，嘴裏還一直叫喚著疼。

    曲華裳視而不見。

    曲華裳沐浴過後，便去收拾了下床鋪，又從梨木櫃拿出一床被子。

    楚胤摔成這樣，這洞房肯定是洞不成了，只是不知明日該如何應付仁慶帝等人。

    想了下，曲華裳放下被子，對趴在貴妃椅上哼哼唧唧的人問道：“明日，要不要向陛下坦白今夜的事？”

    “你倒是想得好。”楚胤哼了聲，“沒看過話本子嗎？學學裏頭的人。”

    丞相府是書香門第，自年幼時，曲華裳就隨著府中的兒郎一同唸書，念得是那些之乎者也、子曰詩云，話本子她倒是未曾看過，只聽從前的手帕過提過幾嘴裏麵的故事。

    曲華裳茫然半息，很快回神皺眉想了會兒，大概明白了楚胤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要假冒……”

    楚胤沒曲華裳那麼含蓄，“不然呢？難不成讓宮裏頭的知曉孤洞房夜雄風不振嗎？”

    說完，楚胤揉了揉自己的屁股，俊臉皺成一團，他本來想就那麼輕輕一摔做個樣子的，疼死他大爺的了！

    實在疼得一顫一顫的，楚胤忍不住幽幽地看著罪魁禍首，“姓趙的，你是不是準備在今日謀害孤，好做個寡婦逍遙自在？”

    曲華裳身子一頓，繼續鋪著床，目中一道厲芒閃過，慢吞吞道：“殿下誤會了，妾身不想做寡……”

    楚胤截斷她的話，昂著下巴輕嗤，“那麼大顆珠子扔在那兒，你當孤瞎啊？別裝了，那副溫順無害給誰看呢。”

    “得了，孤本來也不打算和你圓房。”楚胤打了個哈欠。

    見楚胤大大咧咧的就把事情攤出來，曲華裳有些意外，坐在床邊打量他，“那殿下為何要娶我？我父親並不會因為你是我丈夫，便會對你相幫。”

    若說皇后對楚胤的教養採取捧殺的策略，那麼，楚胤就是縮起尖利爪子的老虎，韜光養晦。

    自定下親事後，她打聽過關於楚胤的事。

    楚胤是北周出了名的紈絝，紈絝要乾的事他一樣不落，可每件事都恰到好處，不至於讓人心生歡喜，也不至於讓人討厭。

    比如與朝臣吵架，他吵歸吵，但從來沒有交惡。趙尚書亦提及過對楚胤的觀感，她發現，嫌棄歸嫌棄，但語中透露出的更多是恨鐵不成鋼。

    此人，不可小覷。

    楚胤懶洋洋回：“孤瞧你不大順眼。”

    曲華裳一噎，扯了扯嘴角冷笑：“那還是我的不是了。殿下把我娶回來不更會礙你的眼嗎？”

    “孤樂意。”楚胤傲氣的撇過臉。

    夜已深了，曲華裳蹙眉看著床上的那張元帕，想了想，朝楚胤扔了過去。

    “帕子的事你自己解決。”

    帕子正好蓋住了楚胤的腦袋。

    楚胤磨了磨後牙槽，一把扯下，怒吼道：“趙懷舟！你懂不懂三從四德！懂不懂出嫁從夫！懂不懂以夫為天！”

    曲華裳掀起眼皮看了眼，“懂。”

    然後沒了。

    楚胤：“……”

    這是無法無天了嗎？

    動了動身子，屁股上的傷疼得他呲牙咧嘴，但也沒法，這個時間段也不好去擦藥，左右過一夜就好了。

    看著元帕，楚胤沒好氣道：“多寶閣那兒有把匕首，割手！”

    曲華裳已經準備上榻了，往多寶閣那兒瞟了眼，“你割？”

    話音落下，楚胤像炸了毛似的，眼睛一瞪：“孤割！？孤堂堂北周太子，身體金尊玉貴，更別提血了！孤跟你說，江湖上孤得命得值黃金萬兩呢！你讓孤割手！？荒唐！”

    一滴血跟要了他的命一樣，曲華裳吹了蠟燭，矇頭睡下。

    睡夢中，胸口彷彿壓了塊巨石，曲華裳有些呼吸不暢，把那塊巨石推下，翻了個身，繼續睡。

    翌日，大晴。

    曲華裳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懵懵地望著繡著鴛鴦戲水的紅色帳頂，忽然，一隻健壯手打在曲華裳腦門上，一聲“啪”，神智回籠。

    哦，換地兒了。

    她嫁人了。

    曲華裳狠狠甩開那手，偏頭看著睡在裡頭睡姿不雅的男人，眉頭緊緊皺起，他不是趴在貴妃椅上嗎？什麼時候上來的？

    時辰不早了，曲華裳起身叫人進來洗漱打扮。

    “太子妃，可要喚殿下起來？”綺月恭謹道。

    綺月是那日她在東宮醒來後的宮女。與綺月進來的還有一個嬤嬤。

    嬤嬤是皇后身邊的，旁人都叫她春和姑姑。

    “皇后娘娘叫奴婢過來收元帕。”春和姑姑也不行禮，神情微微倨傲。

    曲華裳神色一冷。

    “急什麼？”隨意披著件外衫的楚胤睡意朦朧的出了內室，“不就張破帕子，你說是吧，太子妃？”

    說著，將手中的帕子丟在春和姑姑的腦袋上，紅梅鮮豔奪目。

    這完全是把皇后的臉按在地上摩擦。

    曲華裳輕輕一笑，纖長的睫毛顫了顫，柔順道：“殿下說的都對。”

    春和姑姑臉色黑了下來，拿下元帕摺好，咬牙道：“那奴婢告退了。”

    待人走了，楚胤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過會兒就請太子妃好好在皇后那兒享受一番盛怒了。”

    曲華裳柔柔一笑，“屁股還疼嗎？”

    楚胤頓時被戳到了痛腳，桃花眼怒瞪：“你！”

    就算是為難，皇后也為難不到哪兒去，畢竟她還有個尚書爹爹，皇后不敢過多為難。

    兩人用完早膳，準備禮物便進宮了。

    鳳儀宮。

    仁慶帝與皇后高座首位，兩邊下首坐著楚胤兄弟和皇子妃，還有未嫁的公主，依著長幼各坐了一排。

    二人依禮敬了茶，又給其他人見了禮。

    此時，門外走進一個太監，“陛下，大成皇帝親自來給太子殿下送新婚賀禮。”

    大成皇帝……

    曲華裳猛然看向門外，掩在袖中的攥緊，尖銳的指甲死死刺入掌心，眸底冒出一絲怨毒。

    趙！承！乾！

    他居然沒死！

    旁邊的楚胤發覺曲華裳的異常，被她眼中的情緒唬了一跳，壓低聲音：“你怎麼了？”

    曲華裳剎時回了神，抿唇道：“沒事。”

    楚胤可不是好糊弄的，瞧她這樣兒哪像沒事，但因著場合不對，不好繼續多問，暗自壓下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