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雪影公子
“魚之所以會遊,因為它有腮,能將水流進行空氣交換,在水中能呼吸,從而擺動身體遊在水中。猴子與人不同,人是不斷演變發展而來的靈長動物……”
這些,只要是個現代人應該都如數家珍,顏雙雪娓娓道來,不緊不慢。
“等等,什麼是阻力?什麼是氣流?空氣交換又是什麼?”呆愣片刻後的道姑似發現了新大陸,幾步上前蹲在了顏雙雪身邊,困擾多年的問題,彷彿只要眼前的病秧子細說來,都能迎刃而解。
顏雙雪垂下的手,撿起一顆石子往前丟去,石子滾了幾圈停下來。
“空氣,地面,都會對它造成阻力,這些,是無形的……”
說到這裏,她感覺肺裡只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呼吸空難,眼前的道姑,葉瑞,身影模糊。
“阿嫂,阿嫂!”葉瑞急了,“別問了,家嫂已為你解惑,怎地還不救人?”
如果有體溫計的話,顏雙雪粗略估計自己現在至少燒到40度,連被道姑撫著進道觀都直不起腰,腦袋上宛如壓了千斤頂。
馥郁清香襲來,她沒精力去看,道觀的床榻比家中木板柔軟舒適,緩緩地,她隱約看到白衣人向她走來。
面目俊朗,劍眉斜飛,長髮冠玉,宛如古畫中走出的美少年,冷峻,清貴。
“雪影公子,家嫂可有藥醫?”葉瑞站在床榻,焦灼得手腳都不知如何安放為好。
躺在床榻上的顏雙雪沉沉閉上雙眼,臉色憔悴蒼白,細密長睫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的陰影,而她秀眉輕擰,似身處痛苦中,叫人心疼。
喚做雪影公子的男子也不過雙十左右,不疾不徐一攬長袍坐在床沿,修長如玉的手探出,壓在顏雙雪皓腕。
指腹感觸她脈象停留了片刻,他抽回手,絲娟擦拭過指尖,似乎方纔不是在把脈而是沾染了塵埃,“無礙,青鈴,隨我取藥。”
“是。”
女道姑屁顛屁顛跟在公子身後,心情甚好。
葉瑞目送二人離去,愁緒並未從稚嫩臉上消去,“阿嫂,你可一定要活下去,是兄長對不住你,是葉家欠你的,瑞瑞做不了什麼,只求阿嫂平安無事。”
顏雙雪做了個夢,夢裏是紅妝十里,浩浩蕩蕩,龍成首富之女出閣,排場不小,十里八鄉的村民前來道賀。
她就坐在紅紗罩著的床榻上,鳳冠霞帔,雙手緊攥著,微微顫抖。
夜深了,燭火如豆,輕輕搖曳。
這一宿,她從顏府備受欺凌的小姐,變成了賭棍的妻子……
“還沒醒?”
清靈的聲音伴著疑惑,“不應如此啊,公子已為你上藥,這都兩日光景了。”
顏雙雪皺了皺眉頭,睫毛輕顫,徐徐睜開眼來。
入眼是青灰蚊帳,繡著一朵朵清冷蘭花,身旁的道姑梳著道髻,藍色的長袍偏大,套在她身上不倫不類。
她負著手,偏著頭,見顏雙雪醒來,喜出過望,“姑娘你可算挺過來了!”
顏雙雪不解,褪去血絲的眼澄澈如泉夾著些許迷惑,她可沒忘,葉瑞送她到道觀門口的時候,這道姑阻攔在外,視人命為草芥。
“吶,吶,你幫我瞅瞅,這東西能飛嗎?”赫然,道姑變戲法般從背後拿出一隻木製的燕子來,雕刻栩栩如生,翅膀嵌了鴿子毛。
“你,自己做的?”顏雙雪撐坐起靠著床頭,倒是有了幾分驚奇。
“那是,公子說我乃魯班在世,你看……這樣拉扯著,它就能揮動翅膀。”道姑眉飛色舞,巴掌大的玩具放在地上,燕子的腹部榫卯處繫着銀絲。
她輕輕拉扯,木質燕子便扇著翅膀,“咔噠咔噠”往前走著。
“噗——”
顏雙雪禁不住失笑,古人還真是奇思妙想。
“你笑什麼啊?”道姑聞聲霎時灼紅了臉,拿起玩具就走,“不給你看了!哼!”
“誒……”
顏雙雪想說什麼也來不及,道姑負氣離去只留給她傲嬌背影。
雖然那東西和飛機沒法相提並論,但,21世紀的輝煌不都是前人一點點摸索,反覆試驗得來的麼?
掀開被子,顏雙雪登上布鞋下了床,她來時只著了件破爛褻衣,如今換了身鵝黃百花墜地裙,稱得人如黃花嬌嫩。
觀中廂房外的院子,青草萋萋,煙柳及地,不遠處石亭紫藤花垂在簷角,男人筆挺如鬆落座亭中,白衣若雪,修長的骨節執筆,流暢筆書落墨宣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