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既不加入審問也不圍觀，一個人悄悄退到旁邊去，靜立不動，奇異的舉動令人無從理解。

    不過，假使從他後方看去，就會發現有一團淡淡的黑霧在他耳後飄蕩，看起來似乎在與之溝通。

    那團黑霧，正是久違的右衛狄莎娜。

    “主上，屬下肯定那女子的冥神令絕非冥神殿下親賜，冥神殿下……現在根本不可能做這種事。主上可還記得，他老人家連冥神令，都是託屬下給您帶來的。”

    “但是那叫攸妮的女子卻對此深信不疑。”明斯勒沉吟片刻，又道：“難道會有誰膽大包天到敢冒充冥神殿下，而且還能模仿的唯妙唯肖？”

    “主上，凡人是無緣親睹冥神殿下真身的，冥神殿下的萬千法身，也並非每一個都會被神職者紀錄下來，所以只要氣氛製造得好，模仿不難，難是難在神力的模擬。那假神令上的波動，近似到我都快認不出來的地步，真的太可怕了。”狄莎娜感嘆，裡頭摻雜了少許不安。

    聽出狄莎娜些許的不安，明斯勒試探的問：“你是不是已經有懷疑物件了？”

    “我懷疑是左衛，他的不臣之心本就昭然若揭，現在的話，根本已經搞到整個神界，以及冥神殿下統治的冥界都知道了。”猶豫一下，狄莎娜才決定再多透露一點：“不過自古以來神王便立下規矩，諸神各自的家務事，只能內部自行解決，若有外力意圖干涉，就得先過神王陛下那關，包括謀逆犯上，亦是如此。”

    “所以左衛纔會如此有恃無恐，他已經不知暗中謀劃幾百年了，突然暴起發難，連冥神殿下也……冥神殿下也受了不輕的傷害。”

    “停，等一下。”明斯勒忽然出聲，打斷狄莎娜繼續講述。

    畢竟在心靈對話的情況下，肢體語言是不存在的。

    “照你現在的說法，尊主……也就是左衛犯上作亂，想要的應該是冥神殿下的位置。可是你先前卻說，十年內不拿下左衛，我的生命就會受他威脅……那麼，左衛的目標到底是我，還是冥神殿下？”他已經有些糊塗了，狄莎娜的話前後矛盾，中間似乎隱瞞了什麼。

    “這個……左衛的最終目標，是取冥神殿下而代之，不過統馭冥界，成為九大主神之一併不容易，在此之前，他必須先得到您的身體，所以纔會趁您打算下凡遊歷的時候動手腳。”

    “所以我轉世前的肉體，仍儲存在冥界纔對。”明斯特默默記下，嘴裏則問道：“為什麼？我的身體和冥神寶座之間，難道有必然關係？”

    “主上，請原諒屬下，只是現在有些事情，真的還不是讓您知道的時候。”支吾半天，狄莎娜吞吞吐吐的從齒縫擠出這句話來。

    又是因為實力不夠吧……明斯勒自嘲的在心裏補充。

    但是不容否認，他的實力和左右衛相比，的確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即便這事實讓他渾身上下都不自在，也不可能因此被推翻。

    因此狄莎娜的心態他可以理解，知道太多自己能力範圍內應付不了的事，鐵定弊大於利，弄不好沒準還得賠上性命。縱然他已經死了，但也不得不替弟弟明特斯，以及其他夥伴做打算，總不能叫他們陪葬。

    “主上？”

    回過神來，明斯勒低低應了聲。

    “把你的猜測說一遍吧。假如是左衛做的，他大費周章的裝神弄鬼，有何用意？”沒來由的感覺到疲憊，明斯勒的聲音變得有些無力。

    “好的。”狄莎娜一口答應下來，“根據屬下推測，左衛可能有兩種目的。第一是掌握冥神殿下的信仰來源，第二是針對您策動的陰謀，他已經知道，甦醒之心的製造者沒有死，照他的脾氣，一定會想方設法殺掉您。”

    狄莎娜的分析，讓他又想起那個丟了兩魂六魄，後來被攸妮救回來的男孩。

    假如這一切是左衛針對他的安排，那麼攸妮輕而易舉把魂魄從左衛手上奪回來就可以理解，說不定那還是左衛主動送回來的也不一定。只是這麼一來又有一個麻煩，那個攸妮究竟是共犯？或者是被左衛欺騙利用的可憐人呢？

    “大哥？大哥？大哥！”明特斯風度大失的吼道。

    響在腦海裏的聲音搞得明斯勒一陣暈眩，兩耳幾乎被“嗡嗡嗡”地聲音塞滿，但總算是把思緒拉回來，同時察覺米薩契爾正在與自己說話。

    “地上有什麼呢？讓你看得那麼認真。”問半天得不到答覆，他乾脆調侃起明斯勒。

    “大哥，米薩剛剛在問你，要怎麼處理攸妮。”曉得大哥方纔半個字也沒聽進去，明特斯只得重覆一次問題。

    “沒什麼。怎樣？她承認自己是假冒的了？”明斯勒一邊問，眼角一邊往後瞄，這才發現狄莎娜已經無聲無息的走了。

    米薩契爾已經完全確定，明斯勒剛纔徹底走神了。

    “不，她一口咬定她是真的，說是我們連成一氣，故意否認她的身分，以圖謀冥神使的位置。”米薩契爾耐性的把話重複一遍，在他身後，攸妮的罵聲還在斷斷續續響個沒完。

    “我本來就是真的！那孩子可是我救回來的！哪像那個冒牌貨除了把自己搞吐血外，只會叫男孩家屬辦後事！”她的聲音尖銳，但已經小上許多，身體掙扎的幅度也隨之減緩。

    “聽吧，就像這樣。”米薩契爾無奈的回望過去，攸妮的聲音替他的說明做了最佳註解。

    淡漠的盯著攸妮一會兒，明斯勒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交給明特斯吧！讓他奏上一曲就真相大白了。”原本，他還真是忘記了這種手段，一心只想用自己的辦法解決問題。

    言罷，一種渾然天成的冷然氣質，取代了明斯勒的傲然霸道。

    “幾位，麻煩讓開一下。”他徐步走上前，久違的豎琴再度懷抱在手，眼睛瞬也不瞬地盯著攸妮，彷彿其他人都不存在。

    “你……”馬魯特怪異的看著走過來的“明斯勒”，他明顯感覺到這個人和之前的冥神使不是同一個人，可是，他的長相明明與之前一模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

    馬魯特整個人犯糊塗了，他瞥了眼道爾家主，發覺對方也略有狐疑之態，然而八成是相處時間不夠久，儘管狐疑，道爾家主卻無太多表示。

    再轉向狄爾希斯等人，除了那個惡魔表情不變，其餘人等流露的盡是瞭然的神色，儼然很清楚是怎麼回事。

    “攸妮小姐，什麼原因讓你堅持至此？”

    “馬上叫他們放開我！你這個雙重人格的假神使！”攸妮大叫，卻不見臉上有半點驚訝不解，恰似本就知道這“雙重人格”的毛病。

    雙重人格？馬魯特與道爾家主相覷一眼，都從對方眼底瞧見意外。

    “哦？你倒是知道挺多的。”明特斯不置可否，徑自往她旁邊的塔樓一靠，手指輕撥琴絃，試了幾個音，“不過我相信，等一下你會告訴我更多。”

    靈魂之樂?醒悟之章。

    溫婉柔和的琴音籠罩下，攸妮的目光逐漸渙散，掙扎也越來越無力，嘴巴更早已忘記繼續申辯，愣愣的張著……良久，嚶嚶哭泣聲響起，她滴下第一顆淚珠。

    “差不多了。”米薩契爾揮揮手，肯會意，放開了對攸妮手腳的束縛。

    隨著冰柱破碎，攸妮被重重摔在地上，不過情緒低落的她沒去責怪肯不懂憐香惜玉，只是一個勁邊哭邊擦眼淚，哀傷垂淚的模樣，當真我見猶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