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5章 不共載天
“那麼嚴重……”手環胸,明特斯低頭思考,一面喃喃自語:“難怪、難怪我進來的時候覺得不對,那是冥神神力的波動……莫非是冥神術?不對……先不說殘留神力純度不一,眾神殿也不會允許使用奪魂神術……”他的表情越發困惑。
瑪門就沒想太多,兀自咬牙切齒地道:“那樣小的孩子也下得了毒手,那混蛋簡直喪盡天良!明特斯,揪他出來,讓我修理他!”
“如果是爲了保持神使形象,先救人比較重要,捉捕兇手的事大可往後挪。”米薩契爾一發話,便直指問題核心,“現在最優先的任務,是找出那孩子消失的魂魄。”
“眾神殿難道沒來人看過?否則怎麼拖到現在?”明特斯有些不解。
薩瓦聞言立刻重覆一遍艾瑪的話,話末又加上個人見解:“奪魂的人手法很精妙,那等神術又非誰都能學會,幾個不成氣候的祭司看不出來,我一點也不意外。”
“但是誤人性命就是不對。”瑪門義正辭嚴,恰似已決心和那奪魂兇人不共載天。
“我真的很不想去吵大哥……”意識到問題非自身所能解決,明特斯無奈的嘆口氣認命,去打擾冥想修練的大哥,並一步步朝房間走去。
“兩位女士,麻煩讓一下。”
聞聲,兩位女士回頭一愣。
明明是同一人,怎麼去而復返後氣質竟會截然不同的彷彿換了個人?艾瑪不理解,黛娜亦不明白,但救子心切的她仍主動扯著同事退離床邊。
她們當然不會曉得,直到現在,神使大人才算真正介入這場救人行動。
只見明斯勒口中唸唸有詞,右手併攏的食指、中指指尖亮起一顆暗金小光團,微弱光線呈輻射狀散佈,朦朧,卻叫人目不轉睛。
發光的雙指以男孩心臟為中心點,繪下冥神神格的標誌,其上暗金光芒流轉速度由緩到疾,隨著明斯勒逐漸加速的咒語越來越快──
當最末一個音節落下,流轉速度也已升至極限,霎時光芒大放,匯聚成一條凝實的暗金細線,穿窗而出,朝大漠王國的方位疾射而去。
冥神術博大精深,現在這招作用正是專門追蹤特定魂魄。
不過有一點必須鄭重申明,此法明斯勒學自冥神聖裁,嚴格來講與眾神殿教授的冥神術大不相同,它纔是冥神術的正統,而非凡間經過簡化,以信仰虔誠與否界定強弱的冥神術。
“神使大人,我兒子到底生了什麼病?”
看向小心站在牆邊,關懷擔憂之情溢於言表的母親,明斯勒沉冷表情不變,實話實說:“妳兒子沒病。他是遭人奪魂,身體纔會一天比一天衰弱。”
“什、什麼!”
萬萬沒想到事情居然這般嚴重,黛娜乍聽之下,險些昏倒。
但不可否認,黛娜是個執著的母親,她強忍衝擊帶來的暈眩,搭住艾瑪的肩膀勉強站穩,焦急的大聲問:“那我兒子還有沒有救?有沒有救?神啊!為什麼我的孩子要受這種折磨?為什麼……”
她對天抗議了幾句,終於抵不住悲傷的侵蝕,頹然坐倒在旁邊的椅上,垂首流淚,斷斷續續的哽咽聲令明斯勒不由得一陣心煩。
“安靜!”他一眼瞪去,背對這位傷心的母親續道:“我需要集中精神,否則很難救人回來。”言罷頌唸起另一段咒語,細線則與咒文產生共鳴,越發明亮……
忽地,暗金細線一陣顫動,瞬間變得模糊不清的金線,轉眼破碎,解離消散在空氣裡。
“噗──”
噴灑出的鮮血,嚇壞了一眾正觀察明斯勒施法的人們。
瑪門第一個上前扶住明斯勒後傾的身軀,止住他倒退的步伐,急急追問:“怎麼了?你別嚇我啊!”她怕明斯勒有個萬一,作為身體原主人的明特斯跟著倒黴。
“尊主……”
沒有理由、沒有根據,只憑著他循線搜尋時,悍然與他精神力衝突的陌生強大力量,他很直覺的認定──那就是尊主,他不共載天的仇人!
“黛娜女士,你兒子的魂魄在大漠王國一個極其強勢的人物手裏。”用手背擦掉嘴角的血跡,看也不看男孩濺滿他血液的瘦弱身子,“我暫時惹不起他……妳還是,準備替妳孩子辦後事吧!”明斯勒臉色森寒,聲音冷的彷彿來自九幽深淵之下。
連神使都這麼說,那是真的沒救了……黛娜的眼曈,終於沾滿了絕望的色彩。
她不發一語,僵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活像個木人。
“黛娜、黛娜……妳別這樣啊……”艾瑪焦急的搖晃黛娜手臂,黛娜卻對她不理不睬,整個人恍忽不已。
瑪門見狀有些於心不忍,遂向平復下來的明斯勒問道:“有沒有辦法暫時延長那孩子的性命?”
“就算我願意替他續命,他也撐不過一個星期。不如讓他這麼走了,免得徒受痛苦折磨。”話是說得冠冕堂皇,明斯勒的本意卻是,無心在一個必死之人身上費工夫。
“這……”
瑪門一時語塞,她聽得出來,明斯勒的話確實有他的道理在。
可是,要她親眼目睹一個母親這樣崩潰心碎,又有違她的騎士精神,這種時候,她應該做的正是伸出援手,盡力給予幫助啊!
“我來救他!”一把清脆猶如黃鶯出谷的女聲,突兀響起。
一名瓜子臉、柳月眉,系綁的眼帶掩去曈眸,肌膚光瑩潔白,黑髮如瀑垂至腰際,包裹在紅白相間法袍下的身材凹凸有致,年紀約二十三、四歲的年輕女性,步伐似慢實快,轉瞬便從樓梯口接近到房間門口。
“我來救他。”她再度重申。
一個紅色的身影緊接著出現在房門口,衣袍款式和顏色明斯勒等人均覺得格外熟悉,再往上一看,赫然發覺來者正是幽冥紅衣主教,馬魯特。
此時這位主教大人表情要多怪異有多怪異,且自出現後,目光就一直在年輕女子和明斯勒之間,來回打轉。
“這個……神使大人,這位攸妮小姐也有一面冥神令,而且堅稱,她纔是正牌的冥神使,您……您只不過是個……”後面指控明斯勒是冒牌貨的話,他可說不下去了。
明斯勒的神使威嚴以及所帶來的神蹟,給他的印象遠比突然冒出來攸妮強烈,幾乎已經到了根深蒂固的地步,他實在一點也不敢冒犯。
再說,若要詳細分辨的話,兩面冥神令帶給他的感覺,的確大有不同。
明斯勒的冥神令,冥神神力氣息濃郁純正,甫一感受到,那股直透心靈的威嚴讓人很理所當然生出臣服之念,沒有半點猶豫,即所謂的王道。
攸妮的冥神令,氣息儼然不如前者純粹,摻有一種異樣的雜質,乍然受到它的威懾,無論是誰都會被迫低頭,然後才漸漸產生“這樣似乎也不錯”的屈服心理,是所謂的霸道。
“哼。”
一聲鼻音,明確表示明斯勒的不悅。
他二話不說的讓到一邊,精神力悄然蔓延出去,彷彿蜘蛛網遍佈房間內外,尤其是暗金細線所指,通向大漠王國的方位。
“讓我見識見識,妳一個半路殺出的冒牌貨,憑什麼口出狂言?”他直視攸妮的冷厲眼神,正如此訴說著。
攸妮凜然無懼的回瞪明斯勒。
“冥神殿下執掌生死輪迴,講求絕對公正。這孩子命不該絕,冥神殿下豈會強留他的性命?”攸妮煞有其事的解釋,化柔的目光掃過失魂落魄的母親,落在躺臥病床的男孩身上,“冒牌貨,沒本事就別學人詐騙。看仔細了!”她嬌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