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蓋章吧。”柯洛可彎下腰，奉上玉璽的同時，衝着老皇帝一陣擠眉弄眼，隱隱暗示著廳外有動靜。

    斯特里眼更尖，不一會就認出，柯洛可捧出來的玉璽，是貨真價實的──贗品！不由在心裏暗自發笑。

    玉璽蓋下，葛登的喜悅剎那飄到最高點，這一瞬間，也是他防心最低的時候……

    “來人！給我拿下叛逆！”猛然一聲怒喝，嚇到了現場所有人。

    皇帝太子、文武群臣意外之餘，驚喜之情溢於言表；葛登、巴煞面上滿是不可置信，顯然完全沒料到此人會出現；而神態萎靡，不甘不願的紫宸軍團士兵則是精神一振，鬨然應是，掄起制式鋼刀，一擁而上。

    是了，下令的人正是應已淪為階下囚的二皇子索哈克，伴在他身邊，是受到要脅失蹤的雅博，以及照理是葛登屬下的代理親衛隊長。

    驚愕只是暫時的，巴煞立即發揮精英騎士應有的實力，比紫宸士兵更快一步的撲向皇帝父子，三兩下制服兩個戰力不強，身分卻相對尊貴的人物。

    “全部給我站住！你們不想要皇帝性命了？”巴煞一聲虎吼，所有士兵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

    暫時安全，葛登自然有時間宣洩怒火。

    “你、你……該死的！你居然敢背叛我！”霎時從天堂跌落地獄，他面容扭曲，無比猙獰。而他口中的叛徒，不用說，自然是那代理親衛隊長。

    但是他卻沒想過，守在外圍的沙壘軍團，怎麼沒能阻攔住廳門口區區三人的腳步？

    不僅他，索哈克也很奇怪，怎麼沙壘軍團計程車兵，站崗的站崗、巡邏的巡邏，完全把他們一行人當空氣，任其大大方方的從面前走過，徹底來個視而不見。

    但已經嘗過代理親衛隊長帶來的驚喜，索哈克只當又是一次計中計，沒多追究。

    “不，我沒有背叛你。”低沉嘶啞的嗓音從代理親衛隊長的頭盔內傳出，他雙手扣住頭盔，緩緩把它拿起，“因為我從未對你宣示過效忠。”聲音忽地轉變，變成好聽悅耳的女音。

    頭盔之下，並非葛登熟悉的面孔，而是一張美豔中帶著豪邁的年輕女性面容。

    頭盔被隨手夾在腋下，她稍稍梳理一下被弄亂的火紅秀髮，衝着葛登行了個騎士禮，溫和中隱含憐憫地道：“初次見面，我是瑪門?雅坦，精英騎士。”

    這句話是明特斯教的，連語氣都經特別調教，用意是氣死人不償命。

    而這句話也確是達到它的理想效果──葛登雙目赤紅，眼看著好像隨時會噴出火來。

    那種口氣是什麼意思？這女娃兒是在諷刺他馬洛可識人不清嗎？他咬牙暗想，滿腹的怒火幾欲破體而出，卻都被他硬生生壓制住。

    縱使局勢不利於己，有受制於巴煞的兩張王牌，也足以逃出昇天。葛登一面評估情勢，一面大步朝巴煞靠攏，做為他最後倚仗，尊主遣來的六個護衛也跟著移動。

    他們全都面無表情，好像葛登行動的成敗與否，皆與之無關。

    這群人，爲了保證任務的完成性，從一開始就被當成視死如歸的死士培養，說難聽點，就是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沒有感情的人型傀儡。

    索哈克臉色一沉，抬手示意，那些猶豫著該不該撲上去抓人計程車兵如獲大赦，隨即退開，持械排成緊密的合圍陣型，虎視眈眈瞪著陣中叛逆。

    被突如其來的意外驚呆的文武大臣，則在巴煞捉人的時候，被本來是監視他們的紫宸士兵給護衛在背後。

    “做得好，巴煞將軍。我們儘快突圍，只要能活著出去，本爵打包票，將來榮華富貴還是我們的。”葛登仍不死心，他背後還有一個神鬼難測的尊主，總有辦法。

    仰頭灌入葛登給的藥物，巴煞冷笑一聲，隨手摔破藥瓶，“葛登侯爵，依我看，你應該先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全。”聲音是冷硬的，全然不為葛登所誘。

    “你什麼意思？”小眼睛瞇起，葛登揚起腦袋，面色不善的注視巴煞。

    他有種不妙的感覺，好像有某個很重要的環節被他忽略了……

    “啊！”當眼睛瞄到索哈克整齊的衣飾，他恍然大悟，“沙壘軍團……沙壘軍團根本沒有阻攔……”再一深思，他約略猜出巴煞的用心，不由冒出冷汗。

    巴煞的配合，其實是爲了推他走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葛登忽然發現，一直以來他都把巴煞這個年輕的少將，想象得太簡單。

    “百密一疏、百密一疏啊……”顫抖著聲音喃喃，忽又自嘲的大笑三聲，才漠然回視巴煞，倒退拉開距離。

    護衛的死士則重新以他為中心，形成保護網。

    兩人間浮現清楚的隔閡，令圍觀眾人皆感莫名奇妙。

    現在是唱哪齣戲？兩大叛賊內鬨了？

    “我想了好久，到頭來還是選擇了國家和尊嚴，以及……贖罪！”巴煞朗聲發話，箝制老皇帝和太子的雙手力道稍微放鬆，他直視索哈克雙眸，“二殿下，罪將自知其惡難恕，唯有兩個請求，希望二殿下成全。”

    “說。”

    “其一，沙壘軍團軍士並無反意，只是軍令難違，希望二殿下從輕發落；其二，罪將自知難逃一死，想在死前與擁有幻騎士水平的騎士決鬥一場，勝敗無悔。若二殿下同意上述兩點，罪將願意協助捉拿叛逆。”

    話末，爲了表示誠意，巴煞乾脆放棄人質，抽劍橫跨一步，擋在老皇帝、太子和葛登之間，防範葛登的護衛死士突然發難。他的背，自然暴露在斯特里視線下，只要斯特里有心，隨時能夠叫他一命嗚呼。

    此舉，亦象徵性命相托。

    和兩個皇兒交換眼色，拜諾皇帝朗聲道：“巴煞少將，本王如你所願，沙壘軍團也不會有人追究罪責。”

    “謝陛下。”頭也不回，巴煞意味深長的盯著葛登，“主謀共犯先後授首，凱諾達家族的亡魂也該瞑目了。”聲音經過功力傳遞，全場皆聞。

    這顆特大的震撼彈一爆，炸出一片嗡嗡耳語。

    誰也沒料到，那宗玄乎其玄，全無線索可循，連皇帝都下旨禁談，並秘密偵查的“凱諾達家族滅門慘案”，居然在這樣一個時間地點，有了進一步線索，甚至可能連緝拿兇手的功夫也可省下。

    “不，他們沒有機會瞑目。”被指為主謀的葛登一臉猙獰，呼吸急促的厲聲吼道：“我馬洛可的性命那麼好取嗎？動作，突圍！”

    護衛死士聞令而動，展現他們不亞於精英騎士的實力，三兩下撂倒一片普通士兵，快速逼近站在出入口的索哈克；同時，假意接受葛登收買的宮廷魔法師們，“千辛萬苦”殺入重圍，用魔法強行闢出一條撤退的通路。

    天降奇兵！

    本就葛登想來，這群魔法師應該正思考如何謝罪，斷不會前來幫手，結果卻是──“天不絕我啊！阿曼特羅五世，讓位詔書備妥等著！我會再回來！”

    不必孤注一擲，葛登帶著失敗的教訓和死灰復燃的野心，揚長而去。

    卻又一次大意，沒去細想，追擊的力量怎會如此薄弱？

    “來人，把罪將巴煞軟禁，決鬥人選、日期另擇。”從瑪門那裏得知已經有“大禮”等待葛登，索哈克遂先處理巴煞的事情。

    “廢黜葛登所有頭銜，收回爵位、封賞，清查所有有實際反意的人員，逮捕入獄……”斯特里接腔，老皇帝正好想讓兩個皇子表現，也樂得沉默，考驗他們的處理能力。

    一條條命令釋出下去，善後行動逐步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