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佩劍
此時此刻,在無數戰役中勇猛無匹的鐵漢戰將,卻顯得那樣茫然、那樣無助,不復往日的威風凜凜,令人即使想要勸慰,也不知從何著手。
葛登給的藥水,他至今尚未服用。
不因為別的,就憑那藥水所代表的交易,便足以令他顫抖不已的雙手,連拔開瓶塞都做不到。
“這還用問?貫徹心底想做的事就對。至少我就是這麼做的。”不冷不熱的聲音自身後響起,巴煞渾身肌肉緊繃,右手不動聲色的移向佩劍。
“閣下何人?”
居然已經站在他背後,他還無所覺?會導致這種情況除了他心緒不寧,對方的身手也佔很大一份因素。
“我是誰不重要。看你手上的東西,你應該是葛登嘴裏的巴煞將軍。”那人冷冷地道,同時繞到巴煞正面。
透過斜陽餘暉映照,那張臉孔,赫然就是被狄爾希斯放走的小隊長。
他的衣著很是破舊,上頭沾滿塵土水漬,很顯然最近半年多的生活品質不是很好,訓練相當刻苦。如果讓他脫下外衣,甚至可以看見他身上那些新舊交疊的傷痕,好不嚇人。
也多虧狄爾希斯的刺激,讓他潛力爆發,實力在短短半年內有了質的飛躍。
老師交付的任務暫時被他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他腦海裏目前僅剩下再與狄爾希斯打一場的執念,會找上巴煞也是相同原因。因為他用了點手段,從坦倫要塞眾神殿的神職人員口中,得知狄爾希斯身在國都,而且也在受賞名單之內。
唯獨不確定,他老大肯不肯賞臉參加。
“不錯,我是巴煞。”穩定心緒,巴煞謹慎起來。
聽來者的說法,他和葛登侯爵好像是上下級關係,讓他不得不小心應付。葛登的城府極深,他到現在還沒搞清楚,他背後以尊主為首的勢力,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組織?
小隊長滿意地點頭,笑道:“很好,我正要去國都,讓我隨行吧!”
話語間未留一絲餘地,擺明著非跟不可,巴煞聽了頓感頭疼,遂小心地問道:“閣下前往國都,可是受到葛登侯爵邀請?”
“葛登那叛國小人,哪有資格邀請我?”冷哼一聲,小隊長撇嘴,表情滿是不屑,“你們的事我沒興趣,成敗對我們影響也不大。我這趟去,純粹爲了私事。”
聽見這直白的表示,巴煞不知為何,竟有鬆口氣的感覺。
或許他的心,仍舊向着國家、向着皇室吧……
“好,閣下……”
小隊長揮手打斷巴煞的話頭,淡淡道:“得了,什麼閣下不閣下,我叫洛穆。”
巴煞立刻從善如流的更正:“那洛穆先生,你暫時充當我的親衛可好?”對於這明顯不是法律能管束的強者,巴煞選擇了暫時忍讓。
洛穆低哼一聲,算同意了。
搞定洛穆的問題,算他入營,正要繼續天人交戰的當兒,洛穆不久前說的話,忽然在他腦海浮現──
“貫徹心底想做的事就對。”
貫徹想做的事……只求無愧於心嗎?
按住自己的心口,感受心臟強勁有力的規律跳動,巴煞苦笑不已。即使他再認真的體會,也無法掌握心之所向,他的真心,飄忽的難以捉摸。
“唉……我這是怎麼了?跟個娘們似的。”自己挖苦自己,好似這麼做能使他舒服一點。
希望抵達國都前,能有個決斷……
冊封儲君的前一晚,月明星稀,天空沒幾片雲朵,是個適合夜遊的好日子。然而有了明日大典的壓力,那些年輕的貴族子弟各個在家養精蓄銳,誰也沒有在這麼個夜晚外出,尋找浪漫的雅興……
噢,不,或許仍舊有人例外。
現在就有一輛馬車,賓士在難得安靜的整潔大道上。從馬車來的方向推斷,有八成以上的可能,來自皇宮。
這輛馬車在一座裝修豪華,號稱防禦力可與坦倫要塞相媲美的宅院前停下,馬車內出來一位渾身罩在鬥蓬裡,容貌藏在連身帽陰影中無法看清的人。
從身形判斷,此人應是男性。
男人走到院門前,值晚班守夜的兩位家族騎士,很盡責的將他攔下。
“先生,這裏是法傑森伯爵府,不得擅入。”
男人並未就此離去,反倒在兩位家族騎士警戒的目光下抬手,稍稍拉扯連身帽,讓臉孔曝露在月光下,又迅速的把帽子拉回原位。
兩名家族騎士對視一眼,態度立時恭敬許多,其中一人更殷勤的領神秘男人進去。
貴客來訪的訊息讓早早就寢的法傑森嚇醒,在女僕服侍下草草梳洗更衣,趕投胎似的急急往正廳行去。
在正廳,管家亞瑟已備妥茶點,侍立一側,神秘男人也脫下斗篷,露出真容。
“大殿下,”法傑森在對座坐定,神經緊張的問:“深夜造訪,難道又發生什麼大事了?”需不需要他去把明特斯和米薩契爾找來一塊商量?
沒錯,這位遮遮掩掩的仁兄,正是大皇子斯特里。
“不,什麼事都沒有。”身子微微前躬,十指交扣垂在張開的兩膝之間,神情疲憊的斯特里輕輕搖頭。
沒出事?沒出事大殿下深夜來訪做什麼?爲了明天的大典,他這個主角之一應該好好休息纔是。法傑森滿腹狐疑的等待下文。
大概看出法傑森的疑問,斯特里乾脆說明原因。
原因很簡單,簡單到讓法傑森傻眼,不可置信的盯著斯特里瞧,那眼神彷彿看見了什麼奇珍異獸,讓斯特里很是尷尬。
雖然他也覺得有些小題大做,但犯不著那麼看他吧?大典前夕心神不寧、眼皮猛跳,是人第一個反應大多是“不吉利”、“有壞事會發生”。何況他還跳到差點抽筋,現在都來停不下來呢!
“大殿下……”法傑森無奈地道:“即使是這樣,你也能找修伊先生談啊!大半夜的,你一個護衛不帶的跑那麼遠,並不安全。”
斯特里苦笑,表情比法傑森無奈十倍,“你又不是不曉得,儲位之爭恩師根本不管,顯然有你們輔佐,他老人家安心的很。”
“我睡不著。方便的話,和我聊聊吧!”
皇子殿下的請求,他好拒絕嗎?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恭敬不如從命。大殿下想談點什麼?”除了奉陪到底,他別無選擇。
相同的夜,睡不著的不止斯特里,二皇子索哈克也在他那張柔軟的大床上輾轉反側,浮動不已的心使他難以成眠。
為何如此?是因為明日即將立儲嗎?
不。
索哈克心知肚明,那隻佔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份。真正令他失常的原因,出在他的親衛隊長雅博身上。
那小子據說家裏有事,要請長假回家一趟。這也沒什麼,他很大方的准假。怪就怪在他推薦進來,暫代隊長職務的人選。
那人古古怪怪,非旦整天用盔甲把自己包得嚴嚴實實,一天說話不超過三句,有時候還整天不聲不響,神龍見首不見尾……最最詭異的是,這個代理隊長,竟是從雅博最敵視的葛登那裏選出來的。
依他對雅博的瞭解,除非腦袋發燒燒壞,否則他就是從路邊抓流浪漢充數,也斷不會把葛登的人安到自己身邊,還擔任代理隊長的重職。
偏偏雅博一切如常,找不出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所以他也只有接受這位代理隊長,縱使他實在很難心安。
“難道葛登當真心懷不軌?”拉緊被子,從床的最左邊滾到最右邊,“那他拿什麼造反?明天除了父皇掌握的禁衛軍,就只有我的紫宸軍團負責安全。葛登是文官,麾下根本沒有供他指揮的軍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