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你活得並不快樂吧？”瑪門問道。

    然而她根本不奢望明特斯會回答，只是挪動身軀，貼近明特斯，也不管他願不願意，就從後方輕輕抱住，前胸貼後背，他倆靜靜相依偎。

    無理的舉動。

    明特斯受過的貴族教育，這樣告訴他。

    可是他壓根不想推卻，甚至一反常態的不覺厭惡，反而有種“就這樣靠著，其實也不錯”的感覺。

    或許現在的他，真的需要一個除了大哥外，能夠放心訴說心事的傾聽者吧！而就目前的情況看來，瑪門無疑最為適任。

    “瑪門，我想報仇，你說呢？”明特斯平淡的問，一點也不像被仇恨所包圍的人。

    原本，他根本沒有詢問的必要，只要他想，米薩契爾一定會助他。偏偏現在，他突然很希望能有瑪門的支援。

    “你想怎麼做？殺掉葛登侯爵？還是滅他滿門？”瑪門神色不變的問。殺人尋仇這種事，她聽過，也看過，何況她也非守法好國民，快意恩仇，更符合她的作風。

    “哼，滅他滿門？哪有那麼便宜的事？”眼裏閃過一絲惡毒，明特斯動作很自然的握住瑪門因為練武而結繭的雙手，冷聲道：“天底下，有許多比死更殘酷的懲罰。”

    不先讓葛登品嚐一次，他又怎甘心直接斬草除根？

    明特斯的確沒有殺過人，但是他現在的心思，卻比許多的殺人魔王更加歹毒。最起碼，那些殺人魔王做的是肉體上的折磨，而明特斯，顯然連別人的精神都不打算放過。

    切身感受到明特斯身上冒出的陰狠氣息，瑪門嬌軀一顫，雙手不由自主的加倍摟住明特斯的腰，身子緊緊貼上去。

    “報過仇，也就算了，可別讓仇恨支配你。”附在耳邊，瑪門語重心長的低語。

    “不，我很清醒，那些不理智的情緒無法支配我。”

    回想當初，爲了習得靈魂之樂的精髓，他在精神面上可沒有少受折磨。

    那時在他老師的靈魂之樂影響下，一面體悟，一面壓抑翻騰不已的七情六慾，苦苦煎熬十日纔算領會一切，同時被錘鍊的心堅若鐵。若非家仇重大，影響深遠，伏殺審問之時，也不會有失常表現。

    “但願如此。”瑪門有些憂慮的嘀咕，卻未阻止明特斯起身。

    “你還未回答，支援我報仇嗎？”

    他的聲音有若玉石交擊般清冷動人，他的背影帶著一分孤高、一分寂寞，立於高聳的山巔，清風相伴、黃沙相襯，那單薄的身影卻奇特的令人再也移不開視線。

    瑪門再度恍神，不過只是一瞬之間。

    “我可是護草使者，當然跟著你幹！”和明特斯並肩站立，瑪門揮舞著拳頭大聲道。雖然用語多有玩笑意味，但其中的誠摯無庸置疑。

    心中的一顆石頭，總算落了地。

    明知她的答案根本無關緊要，明特斯就是害怕她說出拒絕的話語。大概是因為知音難尋吧？瑪門能夠做到，他相依為命的大哥都做不到的事呢。

    “那我要謝謝你了。”回過頭，明特斯發自真心的微笑。

    此時此刻，他並不介意洩露自己真正的心情。

    “要謝謝我，不如加緊練習吧！我交給你的那套劍法，你已經偷懶好幾天沒練習了。”故意板起臉，瑪門煞有其事的訓斥。

    然而她眼中的笑意，卻是怎樣也掩飾不住。

    “那不如現在請老師賜教。”

    說著，明特斯一抖手，平日練習用的長劍赫然出現在左手，右手抱著的豎琴，則被他收回右手空間戒指，然後才自左手換到右手。

    “好好好，那我就驗收一下成果。”瑪門豪氣頓生，朗笑一聲，抽出背後巨劍，“盡你所能，放馬過來！”

    “沒問題！”

    荒山頂上，師徒之爭於焉展開。

    荒山那兒一對男女打得火熱，瓦卡沙城內，苦候屬下歸來的葛登侯爵卻是越發煩躁，不斷在巴煞宅第的客房內來回踱步，弄得氣喘吁吁，一身臭汗。

    兩天了！

    不算被人擊殺那晚，也已經整整兩天！

    這意味著什麼，葛登再明白不過，尊主給他屬下恐怕凶多吉少，令他如何不膽寒？如何不躁鬱？那群人有多少本事，他是清楚的，如今一去不返，不正代表他可能得罪一個麻煩的勢力？

    目前國都情勢複雜，大皇子和二皇子正忙於競爭皇太子的地位，他這個隱於暗處的第三勢力，勢必得小心經營，如今，可不是招惹外敵的好時候。

    “麻煩、真是麻煩啊！”葛登重重坐下，未料臀下牀板竟也禁受不住他的重量，發出難聽的“嗄嗄”聲。

    好在目前只是損失七人，不大。但他葛登侯爵也不是心胸寬廣之輩，那個毀了他奪權工具的勢力，他定要報復。

    哼哼，不能親自動手，不代表無法借刀殺人啊！那個勢力似乎對尊主手上的某樣東西，很感興趣呢。

    多麼兩全其美的方法，既可以報仇，又可以討好幫自己奪權的尊主。越想越是滿意自己的打算，葛登侯爵不再猶豫，取出隨身攜帶，尊主贈與他緊急通訊用的小鏡盒。

    顫抖著手開啟那個純黑色，暗金勾勒圖紋，擁有強烈魔法波動的小鏡盒，葛登侯爵做了好幾次深呼吸，緊張萬分的等待鏡盒另一端，尊主接受通訊。

    不消多久，鏡面裡出現尊主朦朦朧朧，明明感覺可以看清，卻又無法加以形容的樣貌。

    “尊主，馬洛可?葛登有要事向您稟報。”葛登侯爵恭恭敬敬地道。

    雖然在外，他總是宣稱和尊主是盟友的關係，然而實際上，他很清楚，他和尊主是下位者與上位者的關係，尊主的神秘莫測令他深信他的承諾，以及隨時可以讓他生不如死的威脅。

    “說。”聲音虛無飄渺，忽遠忽近，使人完全無法透過聲音掌握他的位置。

    “有不明勢力覬覦您手上的魔導道具，他們已經查到巴煞身上，雖然屬下多次派人狙殺，卻屢屢被阻礙，目前已經損失十二名菁英。尊主，他們似乎不太好惹，請您務必小心。”葛登侯爵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把他演戲的天份徹底發揮。

    他卻萬萬料想不到，自己是一語成讖。

    對方的確不是好惹的主，但是優先倒黴的絕不會是尊主，而是他這個虛情假意的傢伙。在將來，他的命運已註定是萬劫不復。

    良久，尊主飄渺的聲音才悠悠響起：“本座知曉，這事你別再管，做好你真正該做的事。”然後，通訊就被單方面結束。

    “尊主。”

    坐在陰暗的大殿深處，面容模糊無人能夠看清的尊主微微抬頭，銳利如鷹的視線射向殿門口，他最得意的學生兼心腹，正肅立在那。

    “過來。你想問什麼？”

    方纔發話的青年聽話的來到尊主近前，低垂著頭，道：“尊主，學生始終不明白。為什麼您選擇扶植這個小人？明明就有許多比他更好的君王人選。”

    “為什麼？”

    尊主彷彿聽見世上最好笑的笑話，居然大笑起來，笑聲在幽深的大殿迴盪不已，刺得人耳膜生疼，那青年卻似習以為常，神色不動。

    “就因為他是小人，他貪婪，他有無盡野心，越是這樣的人越容易被本座控制！”

    “尊主聖明。”待笑聲停歇，青年方道。

    “哼哼，不過小人的話，也有他的價值。”尊主話鋒一轉，冰冷冷地道：“立刻派人前去拜諾帝國，敢打本座東西的主意，留不得。”字裏行間，已將不滿之情表露無遺。

    “領命。”青年躬身為禮，倒退三大步才轉身，步伐穩健迅速的退出大殿，並依照尊主的老習慣，拉上兩扇不知材質的青銅色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