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懶的發出一聲鼻音，明特斯睜開眼睛。

    他記得大哥驅散元素後，自己拿到身體主導權不久就陷入昏迷……嗯，看得到車頂，現在應該在馬車裏……呃，該不會跟狄爾希斯共乘一車吧？

    想到這裏，明特斯掙扎著就想坐起來，馬上有一雙女性的手把他按住，同時瑪門的聲音由上方響起：“有好點嗎？你突然摔倒真把我嚇一跳。”

    聽見這個聲音，他纔想到，剛剛好像真的有看見一名女性，但是被急著搞清楚處境的他主動忽略。

    “斐克大哥，雅坦大姐的大腿舒不舒服啊？”一把清脆的女音開玩笑道。

    那是茵蕾。

    這個小ㄚ頭只要你跟她越熟，她就會越大方，顯盡十六歲少女的活潑，而不是像初次見面那樣，忸忸捏捏，說話還會結巴兼舌頭打結。

    “嗯？”明特斯一愣，轉著眼珠子上下瞧了瞧確認，才淡淡地道：“謝謝。”

    如此平靜的反應，讓茵蕾大失所望。在她原本的劇本里，明特斯起碼也該稍為吃驚一下，掙扎著要坐起來，或者臉色泛紅……之類的，卻偏偏都沒有。

    太冷靜了吧……茵蕾感嘆。

    “嗯……斐克大哥，你的另一個人格怎麼樣？就是魔法師的那個。”見捉弄不果，茵蕾關心起她的偶像狀況如何。

    “大哥八成得睡幾天，消耗太大。”明特斯如實已告。

    聽到他的這句話，兩女的反應截然相反──

    瑪門知曉明斯勒沒大礙，先鬆一口氣，臉上隨即表情一換，變成竊喜；茵蕾則是拍拍胸口，慶幸一下，又看了明特斯一眼，為她暫時見不著的偶像嘆息。

    兩女各懷思緒，馬車內暫時陷入寂靜。

    注意到馬車內只有他們三人，明特斯打破沉默問道：“米薩和狄爾希斯呢？”

    “臭哥哥，我讓他去騎馬曬太陽了！”茵蕾噘著小嘴，氣嘟嘟的說出對自家哥哥的懲罰。

    合理，相當合理，那傢伙活該曬太陽！把他曬乾了最好！不過米薩呢？他可是血族，該不會也在外頭騎馬曬太陽吧？

    好在瑪門即時打破他的幻想，一手指著駕車處，道：“米薩契爾說什麼妨礙別人的好事會遭天譴，自動跑去肯的旁邊坐了。”但她就是想不通，明特斯能有什麼“好事”，不宜打擾？

    “那原本的車伕呢？”

    “騎馬。”二女異口同聲道。

    明特斯點點頭，不再言語。

    他曉得自己目前最需要什麼，一場無人打擾，徹底的睡眠。

    “主子、主子！主子，求求你快起來！”女僕神色慌張，不顧上下之分的用力搖晃自家主子的手臂，試圖把他搖醒。

    耳邊聽著女僕急切的聲音，巴煞在心裏暗歎。

    素來淺眠的他，早在女僕進房前就已經醒來，所以遲遲不願睜眼，是因為他根本不想起床。會在這種大清早來訪的客人只有一個，就是那位被他拒絕數次，仍然不依不饒前來拜訪的葛登侯爵。

    “主子，葛登侯爵……葛登侯爵帶一群人把客廳給包了，您快點起來去看看啊！”女僕急道，顯然她也清楚，他們主子的神智早就清醒。

    聽見如此惡劣行徑，巴煞理解到，起不起來這個問題已由不得他來決定。

    盥洗更衣，巴煞在女僕協助下利落的打理好一切，大步流星的朝客廳行去。

    誠如女僕所言，他入眼所見，是幾個自家僕人戰戰兢兢的在客廳服侍，四個角落以及葛登身後，則站定數十名他帶來的壯漢打手。

    巴煞怒極，語調不由得高昂起來：“葛登侯爵真是大手筆，原來喧賓奪主，就是侯爵大人的為客之道。”一張臉更是僵硬，連個虛偽笑容都欠奉。

    “那是巴煞少將不懂待客之道，硬把客人拒於門外，本爵不得以只得出此下策。”葛登侯爵不怒反笑，輕輕鬆鬆反將一軍。

    “哦？這麼說還是本將軍的錯了？”巴煞邊說邊揮手，示意所有僕人退下，然後大方的坐在葛登對面，雙手交扣放在腹前。

    “巴煞少將，別把氣氛搞得太凝重，本爵今日前來，只是希望再和你做一筆交易。”

    僵硬的臉閃過一絲憤怒，巴煞冷笑一聲，冰涼涼的諷刺：“侯爵大人的生意信譽太好，我一個小小少將，高攀不起。”

    葛登侯爵自然能聽出，巴煞在暗指哪件事。

    他嘆口氣，做出無奈狀，悠悠道：“這你就有所不知了，本爵滅了凱諾達滿門，也是迫不得已。本來本爵的確打算按照協議，但是本爵的那位勢力極強的合作伙伴卻認為要斬草除根，畢竟我們招惹的物件是名魔導士，不能給他重來的機會。你想，本爵有辦法阻止他嗎？本爵當時掌握的兵力，可也是奉他為主的。”

    不得不承認，葛登侯爵很有演戲天份，而且三下五除二，就把所有責任推得乾乾淨淨，還說得好像自己也是受害者一般，這樣的本事，臉皮不夠厚的人可真難學到。

    巴煞自認，要不是知曉葛登侯爵的真面目，他八成也會被騙過去。

    “算了吧，侯爵大人。這事我不會跟外人提起，但我也不願再與你有生意上的往來。請吧，我就不送了。”

    逐客令已下，葛登侯爵卻厚著臉皮裝聽不懂，硬是坐著不動。但是屢次遊說不果，令他的耐心愈發磨損，他發覺自己應該付出一些代價了。

    世上沒有誰是無法收買的，只是端看，收買價碼的高低而已。

    “應該相差不遠了吧？但是這條橫溝就是遲遲跨不過去……”葛登侯爵開始喃喃自語些別人聽不懂的東西，“很可惜不是嗎？但是我的夥伴可以幫忙，幫忙跨過這條橫溝。”

    巴煞的臉色一變再變，顯然他聽得懂葛登侯爵在說些什麼。

    他現在是精英騎士，但想升上幻騎士，就像幻騎士要升爲聖騎士一般，那是一個天一個地，一階之差，就差了十萬八千里。所以縱使他已達精英騎士的巔峰，幻騎士的測驗，仍舊是他難以透過的難關。

    而現在，過關的機會就在眼前。

    就和之前一樣，他為達到精英騎士的巔峰，碰上不可逾越的瓶頸，就是葛登侯爵那個神祕的夥伴替他解決的，但代價卻是，凱諾達家族滿門的性命。

    這種泯滅人性的事情，理智告訴他，不應該再做一次；慾望卻告訴他，機會失不再得，何況這次的交易，未必與上回相似。

    “我……”

    低垂著頭，雙目微闔，交扣的雙手拇指不停磨娑，巴煞久久不語。

    葛登見狀也不催促，他只到那個手勢，代表著巴煞意動，正在最後掙扎，也代表，他的遊說已經成功一半。

    “我需要時間考慮，今晚十點，請侯爵大人再來一趟。”巴煞長吁口氣，語帶疲憊地道。

    “好，我期待你的好訊息！”

    葛登侯爵站起來，挪動他那肥胖過度的身軀，帶著手下一干人馬離開。

    呆呆看著葛登侯爵離去的方向，巴煞神情複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還是之前叫他起床的女僕機靈，見主子這副德行，立刻去泡了安神茶，遞予主子享用。

    安神茶就這麼放在桌上，從起初冒著騰騰熱氣，到後來徹底變涼，巴煞除了機械式的抿一口，再沒有動過。

    他就一直坐在那裏，連午餐也沒有用，滿腦子的思想掙扎，直到一名僕人來報：“主子，外頭有位索倫特先生來訪。”他才醒過神來。

    “索倫特？”他皺皺眉，回想自己何時認識這個姓氏？總覺得似乎很熟悉。很快，他便憶起皇室晚宴時，在皇家花園比武的那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