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索倫特公爵言下之意是……”邁特倫公爵顯然猜到了什麼，神情陰鬱地試探米薩契爾口風。

    回答他的，卻是拉維玆。

    “大家是明白人，我想不用說得太露骨。我們要做的，只是讓瑟克公爵知難而退，手段保證平和……不過若有必要，我也不介意摻雜一點點暴力因子。”拉維玆陰笑，讓他本就陰騖的面孔，平添幾分恐怖。

    “不錯。”米薩契爾抿了口鮮血，微笑贊同道：“在兩位到來之前，我和拉維玆公爵稍微研究過，擬定了幾個方案，希望兩位一塊討論，提供意見讓它們更完善。”

    話音方落，站得老遠的肯立刻找出那幾張書寫著草擬方案的羊皮紙，連同羽毛筆和墨水，悉數擺放到桌上，再度遠遠退了開去。

    邁特倫公爵和羅德公爵馬上湊過去看個仔細，他們對於逼退瑟克公爵私心其實也相當感興趣，只是不好當眾表現出來罷了。

    隨後，竊竊私語聲和羽毛筆寫字的沙沙聲再也沒停過，四隻老奸巨猾的狐狸窩在一塊，共商害人大計，在這一刻，也只有這一刻，他們無比團結。一旦瑟克這顆絆腳石被踢開後，他們的自相殘殺，亦將跟著揭開序幕。

    他們心底也都清楚，只是無人會傻到在這時候，提及如此傷感情的話題。

    討論持續了數個鐘頭，打斷他們的，是突兀響起的門鈴。

    此時知道這兒有人的唯有在外頭亂晃的薩瓦，所以米薩契爾也沒太在意，一句“是自己人”招呼過去，順便示意肯去應門，回頭又和大夥兒討論，準備拍板定案。

    “薩瓦，這位小姐是──”肯故意拉長音，通知裡面外面有生人拜訪。

    米薩契爾向另外三人點頭表示歉意，跟著起身往門口走去。

    這三位公爵也識趣，連忙把桌上那些見不得人的東西收拾乾淨，若無其事喝血閒談開來，彷彿他們真的只是純粹聚會聊天罷了。

    來到門口的米薩契爾，正好聽見薩瓦給他帶回來的小姐做介紹：“她叫瑞拉?克羅，大陸排行第五的魔導士，現任瑟克公爵的幕僚，是爲了和米薩一塊研究探討瞬移魔法陣，以及魔法師培訓問題而來。”

    這麼一說，米薩契爾立刻想起自己在貝里德城堡放下的魚餌，這條長線，果然釣上了一尾大魚。

    大陸排行第五的魔導士，瑟克公爵能招攬動她，也的確不簡單，只不過得便宜他米薩契爾了，一個能招攬第一次人，自然也能夠招攬第二次，不是嗎？

    心裏想著，米薩契爾細看起眼前這位大名鼎鼎的魔導士──她玲瓏的身材被漆黑魔法師袍從頭包到腳，絲質黑麪巾掩去嬌容，憑添神秘，唯一露出的金黃色眼瞳，則令人覺得有些危險，有些瘋狂。

    “幸會，米薩契爾?索倫特，血族公爵。”他簡單的自我介紹，儀態聲調都控制的完美無缺，讓人挑不出絲毫缺憾，同時也予人一種和旁人若即若離的感受。

    這是他的面目之一，只用在初次見面的陌生人身上。

    隨著認識的深入，他也會跟著改變態度，決定該疏遠冷漠或者熟絡親近，惟獨那已刻進骨子裏的優雅，怎樣也改不過來，即使在能見到他最自然一面的明斯勒等人面前也不例外，畢竟一個維持至少九百年的習慣，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夠矯正的。

    瑞拉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看樣子，她似乎是個少話的女人。

    米薩契爾也不在意，伸手虛引，把人帶入室內，幾位公爵一見米薩契爾那來了這麼一位稀客，紛紛起身告辭。

    反正他們的策劃也已經有個分工大綱，到時候細節部份，再讓彼此的屬下互相連絡就成，犯不著再待下去惹人礙眼，儘管他們也對瑟克的幕僚突然跑到這裏來，抱持相當的好奇心。

    讓肯負責把公爵們送出門，米薩契爾徑自招呼起瑞拉：“喝不喝酒？我這裏也藏了幾瓶百年醇酒。”

    “好。”

    米薩契爾微愣，不出片刻又回過神，若無其事的去取酒。

    會令他產生如此反應，主要出在瑞拉的嗓音上。

    畢竟一個看上去美麗神秘，令人遐想無限的女郎，聲音竟嘶啞猶如男人，換作是誰，毫無準備下都會感到驚愕，好比薩瓦，他初次聽見瑞拉聲音時，表現可比米薩契爾要差上許多，一眼就能讓人瞧出他的錯愕。

    不過有過一次驚異，薩瓦也習慣了這種聲音與容貌天差地別的組合，正坐在一邊沙發上，盯著天花板出神，也不曉得在想些什麼。

    一個嶄新的酒杯放在瑞拉麪前，色澤媲美血液的酒液流淌入杯中，不知情的拿去和米薩契爾杯中的鮮血相較，八成會把瑞拉也當作血族的一員。

    這時，肯取了托盤過來，把幾位公爵喝過的酒杯收走，桌上只留一瓶酒一瓶血，以及兩個高腳酒杯。

    “你不是魔法師。”

    沉靜一會，兩眼直勾勾盯著酒杯，卻從頭到尾都沒動過一口的瑞拉，突然冒出一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米薩契爾的神態倒是自然，他很大方的承認：“當然。那天我說的話全源自於我一個朋友，本人唯一有研究的，僅止血族特有的血魔法。”

    “他在哪裏？”瑞拉恰似不懂客氣為何物，發問直接了當，感覺更像質問。

    “眾神殿。”米薩契爾的回話更簡鍊。

    瑞拉一聽，就欲起身離去。

    要不是聽聞有人在專業領域的某一專案比她厲害，她現在還悶在實驗室裏昏天暗地的做實驗，哪會特地跑出來尋人，光這些時間都不曉得夠她做幾次實驗了。

    米薩契爾見這人如此率性，或者說性急，趕忙開口挽留：“別急著找人，眾神殿未必買魔導士的帳。我馬上讓人去通知，妳既然都來了，應該不介意多等一天半天，我相信你們會了麵，應該會有許多共同話題。”

    大魚好不容易上鉤，目的尚未達成前，豈有放跑的道理？

    “我等，只要有臨時實驗室。”考慮片刻，在權衡利弊之下，她提出同意留下等待的交換條件。

    雙方暫時達成協議，悶得發慌的薩瓦自告奮勇，給明斯勒等人帶封口信，而他的到訪，正好趕上微笑目送貴客告辭的教宗，以及幾位手裏纂著自家地牢鑰匙，率領手下各階神職人員，含淚送別神使大人一行離開的紅衣主教。

    他們所以落淚，絕對不是感染了離別的愁緒。

    他們落淚，純粹出自終於送走瘟神的感動，狄爾希斯這一走，眾神殿的神職人員再也不用擔驚受怕，憂心哪天自己一覺醒來，居然被從臥室移到地牢，扒光光捆在十字架上，還得承受地牢裡的黑暗生物們，充滿幸災樂禍的嘲諷目光。

    據事後統計，被捆上十字架的神職人員，還會依等級擁有不同待遇。

    待遇最好的是冥神殿，其神職者僅僅被捆住，沒做多餘手腳；其次是光神殿以外的其他神殿，起碼神職者的羞處被擋得嚴嚴實實；最糟的是光神殿神職者，當真是未著片褸，被吊着當裸體模特兒。

    “明斯勒！”

    歡送下緩緩前行的小團體，因為這聲呼喊停頓下來。被點名的明斯勒翹首望去，只見遠處一個人影狂奔而來，卻未帶上多少煙塵，輕靈如飛。

    “是薩瓦。”瑪門定睛一看，立即認出來人。

    “他來幹麻？好像趕得挺急的。”明斯勒微感不解，卻沒太過放在心上，反正人一過來，什麼疑問都會迎刃而解。

    “誰知道。”瑪門聳聳肩，目光仍落在薩瓦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