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辦法
禮御書臉上浮出幾分笑意:“此事自然引起了民憤,可惜只是一幫子窮人,再怒又有什麼別的辦法?
後來聽說有一個路過的江湖劍客為他們出了個主意,這主意是什麼,誰也不知道。
只知道因為這麼個主意讓那商人的舉動上通天子,竟然引得聖上震怒,連著程河都被當朝罵了數次,改造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何水心聽到禮御書說到有一個劍客,不知為何,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一邊正在專心吹茶漬的我。
她好奇地問道:“那有人知道這個劍客是誰嗎?”
禮御書搖頭道:“那商人背後的世家,還有如今朝堂上如日中天的程河都想知道他是誰。
你覺得但凡有一點他的訊息,他還能活著嗎?”
何水心有些可惜道:“那他做的事豈不是沒人記得了?”
禮御書指著那癩子城裏綿延數十里的屋棚道:“不,他們會記得,他們心裏會永遠記得。”
何水心順著他指著的方向看去,只見癩子城裏,燃起道道炊煙,狹長的街道上人來人往,什麼樣的人值得一萬餘人去記住他,銘記他?
她想說幾句話,卻又不知從何說起,她的視線轉向一邊的我。
“白大哥,白大哥。”何水心喊了喊正在失神的我問道。
“嗯?怎麼了?”我回過神來問道。
“白大哥,你怎麼看這件事?”何水心好奇地問道,她覺得以白大哥的閱歷總能說出些什麼來。
我笑了笑道:“怎麼看?坐著看唄。”
餘下兩人一時只覺得大煞風景。
門外小二端著餐盤及時救場,我趕緊幫忙佈置,繼續道:“好了,上菜了,趕緊吃菜吧。帶你們來這不是因為這裏能看到癩子城。”
“是因為這裏的菜特別好吃。”何水心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搶先道,每到一處,我總能找到菜品絕佳的地方,為三人大飽口福。
禮御書也忍不住笑道:“跟著洛兄弟這些天,我是連仙都不想修了,哈哈哈。”
兩人開始大口吃菜之際,我的目光重新投往窗外。
夜色如洗,傍晚一場小雨,將狹窄小路浸成了泥沼,一個少年懷裏抱著一家人的晚飯卷著褲腳在泥濘的小路上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竟走出一種世事難行的無力感來。
我當年便是如此走入癩子窩,腰間挎著那把五兩紋銀買來的劍走進去。
世事艱難又如何,他憑著一腔熱血、腰間長劍大步走進癩子城,大言不慚要斬斷不公。
後來?後來他贏了,但也輸了。
好在他並不後悔。癩子窩裏,少年懷裏抱著晚飯快步趕到了家裏,卻見破爛不堪的家門前竟然有數個黑袍男人站立著,似乎在等屋裏的人。
少年忍不住往自家屋子裏探頭,卻見黑袍男人並未阻攔,心裏頓時壯了些膽子,趴在門縫往裏看。
只見屋子裏,爺爺的面前是一個女子,那女子的氣質若仙,一身赤紅長裙,雖然背對著自己,卻是一道美麗倩影足以引人遐想無數。
“鎮長,你真的不知道他的名字嗎?”女人的聲音如金如玉甚是好聽。
“小舞,我說過了,他從來沒把名字告訴過我,這當然也是爲了他好。
你找他是爲了什麼?”老人有些不解道。
“晨兒臨死前讓我把這個交給他,可惜,我一直都沒能找到他。”女人伸出手,只見手心裏靜靜地躺著一件小巧的木劍掛飾,雕刻手法低劣,卻是花了些心思。
老人家拄著個柺杖,看著那小木劍雕刻,像是回憶起了什麼,苦笑著道:“小晨兒,唉。他若是在我面前,我自然能認出他,可惜。”
女子點點頭道:“他就從來沒有回來過嗎?”
“路過一次,他成了個俊秀的小夥子,借道此處過來看看老頭子我,再見到他我肯定能認出他來。”老人眯上眼回憶了好半會解釋道。
女子雖然不甘心也只能咬唇道:“好的,鎮長,如果他回來,一定要告訴他我在等他。”
老人安慰道:“放心,如果再見到他我一定會告訴他的。”
女子說著將一個滿滿當當的錦囊放在了桌上,錦囊露出大團的紫色氣息,中階靈石,一袋子的中階靈石!
門口的少年忍不住呼吸一滯,正在震驚之際,卻見門被拉開,女子面帶紅紗,擦身而過帶起一陣香風。
幾個黑袍人快步跟上女子,幾人走在街道上,雨絲不沾身,雙腳明明踩在泥沼中,卻沒有絲毫汙泥被帶起。
女子輕車熟路地走在混亂不堪的癩子窩裏,很快停在一個罕有人來的邊角處。
這裏是癩子窩的墓地,窮人的墓地也是透著股貧窮的氣味,雜草叢生,墓碑多是木刻,風吹日曬之下,碑上刻著的字也早已模糊不清。
女子蓮步輕移來到一座黃土壘就墓前,墓碑似乎被人重做過,從木碑換做了石碑,上面刻著一列大氣磅礴的碑文,“劍客王晨之墓”。
下面是一行哀悼小字:天地一逆旅,萬古同悲塵。
女子摘下臉上的面紗,露出一副顛倒眾生卻冰寒異常的面容,如果我能在這裏定能一眼認出女子的身份,冰靈宗天驕,王舞。
王舞看著墓碑上刻著的劍客二字,只想起那個整天跟在自己身邊嚷著要當劍客的小孩童,眼中竟然不自覺落下淚來。
王晨並不是她的弟弟。
當年家族鉅變,她流落此地,幸得好心人收留,王晨是那對好心收留她的夫妻的孩子,兩人關係極好,王舞也把他當作真正的弟弟來看。
後來那對夫妻傷寒死後,王舞、王晨便在這癩子城裏相依為命,生活困苦,但有著個陪伴倒也是說不出的幸福。
再後來王舞族叔找上門來便接走了王舞。
不期經年,王舞再回到這裏時,只見到一塊土墓。
惡霸要拆除癩子城,王晨因為與那神秘劍客共同行事結果被抓,程河震怒之下被下令斬首街市。
王舞回到這裏以後,王晨死前託人將這個木刻的劍飾給了她,讓她交給恩人,他說,他很開心,希望姐姐不要生氣,希望姐姐以後能夠幸福安康。
他一生只有一個夢想,那就是當一個劍客,他覺得他已經完成了。
恩人說了,當劍客不一定要學會天底下最厲害的劍招,當你去做一個劍客該做的事時,你就已經是一個劍客了。
王舞不怪那劍客,天底下最該怪的人是她自己,如果當初能帶著小晨兒一起走,又怎麼會有這許多的事情?!
王舞收起那掛飾,重新戴上面紗,寒聲問道:“有他們的訊息了嗎?”
“嗯,少主,他們現在就在觀雲樓裡。”有黑袍人快步上前附耳道。
“三個人都在?”王舞已經得到訊息,何水心兩人組中已經又加了一個人。
“是的。”
“好,我們現在就去見見這個神出鬼沒,讓你們束手無策的傢伙。”王舞的聲音裡明顯帶著幾分冷意,幾名手下趕忙低下了頭,心裏卻滿是無奈。
所有能防備的地方都布了眼線,他們也是滿心好奇,這三個人是怎麼在他們眼皮子底下走到了這裏。
觀雲樓裡,三人正在吃菜的廂房裏突然又闖進一個人,那人一身紅裙蓮步輕移,曲線曼妙,雖有薄紗遮面,但一雙冰冷如水晶般的眸子足以讓整個廂房徹底黯淡。
“我,你讓我好找啊。”王舞盯著我道,本來她該來找何水心,但她的心裏很清楚,這幾人中的中心還是面前的男人。
我背脊微僵,他知道冥魂會找上門來,但是他萬萬沒想到王舞竟然會趕上來,按理來說時間是跟不上的。
他沒有料到王舞竟然會恰好在舒城祭奠故人。
禮御書的臉上顯出幾分疑惑,眼神在何水心、王舞和我三人之間來回掃視,其中必有……
“是你?”何水心放下筷子,冷著臉問道。
何水心瞬間想起,當初白大哥重傷在石洞修養時,就是這個女人在偷窺,最終被白大哥拘禁的魂靈彈琴擊退。
王舞依舊死死盯著我,似乎在等一個答案,“把你知道的告訴我。”“什麼?”我伸手入懷,動作非常之慢以求消除王舞的戒心。
果然王舞並沒有立刻出手,反而繼續道:“當年王家的事……”
“哦?是當初的貞地王家嗎?”禮御書忍不住話嘮性子,開口問道。
“我問得是他。”王舞冷冷掃了一眼身邊的禮御書,好像冷刀子抵在咽喉一般,禮御書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好可怕的女人。
我緩緩地從懷裏取出一張符遞給了何水心道:“水心,聽說過丁酉文卿仁修符嗎?”
何水心接過符咒茫然地搖頭。
“這東西的功效在於四個字:心心相印。
符師能透過它來定位符籙持有者的位置。”我細心地為她解釋道。
王舞緩緩握住劍柄,我背脊流汗,繼續快速道:“水心,你要記住,所有壞人都是衝着你來的,你跑掉了,我們就安全了。”
王舞起身拔劍,我一把推開木窗急聲道:“快跑!”
何水心再愣也明白我的意思,兩步並做一步,直接跳出木窗,調轉靈力御氣而走。
王舞手中長劍已經出鞘,禮御書只看見空中一道青色光影帶起一陣劍風,眨眼間三尺青鋒的劍尖正停在我的眉心處。
最終,她只是恨恨地瞪了我一眼,轉身跳出木窗追向飛速逃跑的何水心。
我賭對了,他們的第一優先目標就是何水心。禮御書滿臉震驚,旋即臉上又滿是疑惑,“洛兄弟,那女人為什麼放過了你?”
我大口喘息,重新拿起一雙筷子抬頭問道:“你覺得她放過我們倆了?”
禮御書心裏一驚,問道:“沒有嗎?”
我並沒有回答他,而是拿起筷子一邊夾菜一邊道:“吃,臨死前能吃一點總歸是好的。”
王舞不可能放過他倆,只能說把他們交給了她手下的冥魂殺手。
禮御書目瞪口呆,過了好一會兒纔拿起筷子苦著臉道:“其實,洛兄弟,我仔細地想了一下,有道是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要不咱們好聚好散,就此別過。”
我大點其頭,似乎頗為贊同,停下咀嚼,擦了擦嘴道:“行啊,禮兄弟,你走出去吧。”
說完他又嘟囔著:“我看你能走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