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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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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全部

    “那是我臨死前悟出來的。”四十八突然開口,一言出口眾人都安靜下來。氣氛一時沉悶下來,四十八卻像是毫無察覺一般繼續道:“當年,我提前三年走進一處石室裏等她,每日粗茶淡飯,不飲酒,不歇息,每日只是看著我的劍。

    修習劍術十二世啊,我以為自己終於明白了手裡的劍,它就是我的全部,我為它捨棄心中所愛,捨棄紅塵所戀。

    我堅信沒有敵人是不可以被打敗,即使是修仙者,一件在手,殺之亦未嘗不可。”

    說著四十八的聲音漸漸低沉下去,“後來你們也知道了,面對那女人時,我險些連拔劍的勇氣也沒有。

    在她那可怕的氣勢壓制之下,我倒是悟出了一些別的東西。”

    “什麼?”我忍不住好奇問道。

    “拔劍。”四十八嘴裏崩出兩個字,像是岩石崩碎露出了白色的里仁來。

    “天地之爭,無非陰陽。一劍通神,歸根結底在氣勢二字上。

    強者拔劍,向更強者發起挑戰。弱者拔劍,奔著更弱者去欺凌。

    拔劍,就是一股氣勢,要有斬盡天下的氣勢才能對比你更強的對手》產生壓迫感。

    你從拔劍式只悟到一個怒字,這裏麵還有恨,滔天恨意,恨己不爭,恨己無能。

    劍鋒所指,吾必毀之,殺之,殺之!要有這般氣魄與決心,你才能真正的拔劍。”四十八雖然只是說著,我卻能感受到一股近乎實質的壓力壓在了自己身上,那是縱死也要斬盡天下的意志。

    四十八停了話頭,向着我道:“這其中的道理不經歷生死,不自恨一次,你是不能明白的。

    今晚,還有些時間,出去以後就把劍體訣最後兩道經脈打通吧。打通後運轉一番,劍體訣的功用你就明白了。”

    我點了點頭,又問了幾個修煉上的問題而後離開識海,開始控舍。

    睜開眼,只見何水心與禮御書已經各自睡去,我從何水心送的芥子袋裏取出幾張黃符紙,藉着篝火火焰開始小心描摹剛剛所學的甲申化法固命符。

    如果王舞她們已經猜到了自己要跑向星月客棧,那麼隨著接近星月客棧,接下來的路肯定會越來越難走,必須早作準備。

    我畫了數十張符紙,滿地廢紙,直畫得頭昏腦脹,最終挑了能用的三張符紙收起來。

    而後又從懷中取出一疊符紙,只見六丁六甲符紙各有三張正整整齊齊擺好,我將新畫好的三張符紙與它們一齊放好。

    抬起頭月亮西斜,我站起身四下轉了轉伸展胳膊而後才重新坐下。

    沉心運轉靈力,手裏數塊中階靈石散發著帶有濃郁靈氣的紫色光芒。

    “要突破了。”我握了握滿是力量的拳頭,調動起丹田內一股股靈力,如怒蟒一般開始瘋狂地衝擊最後兩條經脈。

    經脈的阻塞就像是泥濘一般,雖然拖慢了我的進展但已經難以真正阻止我的修煉。

    漸漸的,靈力開始枯竭,只見我手掌微翻,隨著手中近十塊中階靈石漸漸化開,一股股精純靈力便是如洪水一般涌入丹田之中。

    經脈在這般摧枯拉朽地轟擊下,一條條如同通天之道一般的阻塞經脈,不斷被衝開。

    隨著我辛苦地開闢一條條晦澀的經脈,體內的元力也在不知不覺間發生變化,原本淡青色的靈力隨著條條經脈被打通,漸漸轉為暗金色,璀璨奪目,一種凌厲而鋒利的韻味漸漸在靈力中顯現出來。

    劍體訣!

    以體為骨,靈力為劍。

    我隨著最後一道經脈被打通,只聽見體內噌的一聲如利劍出鞘一般,渾身一震。

    “結束了。”我吐出一口氣。

    靈力隨心而動,瞬間在我右手手中化作一柄利劍,劍身暗金色,通體泛着一股鋒利逼人的氣息,在凌厲之中還有些許微妙的暗紫色雷芒在閃爍著。

    “白大哥,你的靈力好奇怪啊。”何水心的聲音從耳畔傳來,嚇得我心頭一緊,手中靈力長劍瞬間消融,回頭道:“水心,還沒睡呢?”

    只見何水心蹲在我身旁,靠著膝蓋骨,似乎很是疲憊。另一邊,禮御書已經睡死過去。

    “嗯,今晚不知道怎麼了,就是睡不著。

    白大哥你已經進階了!”何水心雙眼昏沉卻有些激動道。

    我聞言立刻低頭感應體內的靈力,竟然比之前充沛了一倍不止,渾身骨骼除了之前銀色絲線還依舊附著,現在還多一根細細的銀色印記,鍛骨境一階?

    “我記得鍛骨境每次破階都會有一種抽骨鍛造之痛,為什麼白大哥剛剛一點事都沒有?”何水心有些奇怪道。

    我聞言又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自己從十五歲出門以後,三天一小傷,五天一大傷,十天見一趟閻羅王。

    還有個下手術從來不上麻藥的庸醫。

    我對於痛苦的感覺早已經遲鈍到了一種地步,像剛纔破階時,他就是什麼也沒感覺到。

    “額,可能我皮比較厚吧。”我隨口應道。

    “哈哈哈,白大哥,你真會說笑。”何水心臉上顯出由衷地笑意。

    我跟著笑了幾聲後勸道:“好了,早點睡吧,不然明天沒精神。”

    “不了,我今晚想陪陪白大哥,白大哥你從來不睡覺嗎?”何水心倔強地搖了搖頭道。“說什麼胡話,天天不睡覺,我豈不是成仙了?”我拿出兩床被褥,一套遞給了何水心為她裹上,荒野之地,晚風甚寒。

    “可是白大哥很多天晚上就是沒睡啊,白天明明是一臉疲憊,卻努力撐出一副神采奕奕的樣子。

    白大哥,總是這樣你不累嗎?”何水心疑惑地問道。

    我仰頭看向天上明月,看時間已經是後半夜,再過半個時辰估計天就要亮了,他展開雙臂道:“累啊,但還是要堅持。”

    “為什麼呢?白大哥明明已經那麼厲害了。”何水心說著回頭看向我,只見我已經不自覺靠著他自己支著的雙腿昏昏睡去,大約是疲憊到了極點,臉上竟然顯出滿足的神色。

    “如果,我也能像哥哥和爸爸那麼強,白大哥也就不用這麼操心了。”何水心握緊拳頭自言自語道。三人第二天一早開始上路,一路上除了禮御書總得吟詩幾句,其餘兩人皆是沉默不語,我是因為疲憊,他從來不是個愛說話的人,或許開心的時候也會開個玩笑,但大多數時候,他更願意節省些力氣。

    何水心的沉默倒是有些出人意料,她的目光不時會看向很遠的地方,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洛兄弟,我們今晚在哪安歇?”禮御書湊到我身邊問道。

    一早,何水心就和我說了自己與禮御書交談的事,我聞言心裏一驚。

    後來與禮御書一番打探才明白這君子又一次成功地把事情給理解偏了,還一個勁說著佩服佩服。

    讓我也是哭笑不得。

    “我們今晚要在舒城住一晚。明天應該就能趕到星月客棧了。”我回道。

    禮御書的臉上露出幾分笑意,“我們今夜在舒城恐怕是不得安寧啊。”

    我難免打量一番身旁的禮御書,按理來說,自己兩人被追殺的事他也知道了,為什麼他反倒一點也不怕,真的只是爲了那聖品血菩提?

    我轉向他問道:“禮兄,我們的底細你也都猜到了,你看你是不是也該給我們透個底了呢?

    有道是:明人不做暗事,君子不計小人。”

    禮御書笑了笑道:“小生三年趕考,得身上欽點入翰林院。

    見慣了朝野之上奸臣弄權,欺壓忠良,家父本是朝廷重臣,後來卻奸臣陷害發配遠郊。

    小生一氣之下,辭官修仙,精研符籙順便雲遊江湖。”

    我聽著不作評論,這“君子”嘴裏的話至多隻能信三分,信多了肯定要被他坑。

    何水心懷疑道:“可我看你行為做事可一點也不像個讀過書的人。”

    她說得當然是初遇那次,禮御書偷竊我地圖那次。

    禮御書苦笑幾聲,在馬上做了個揖道:“何姑娘見怪了,久在江湖漂泊,難免要染了些江湖人的脾氣。”

    何水心抿唇不屑道:“胡說,白大哥就不會像你那樣。

    白大哥在江湖上比你還久,可是他就不會像你那樣。”

    禮御書聞言也只得尷尬地訕笑兩聲,我的臉上也有些尬色,他可是記得清楚,自己當初在牡丹樓可是給這小姑娘下了藥的,女孩難道是忘了?

    一路上風景無限,待到傍晚時分,三人正如我所估計的那般,牽著馬走入了舒城。

    舒城地處淝河與獅子江交界處,天氣常年陰沉,無論什麼季節隨時都會下起小雨。

    三人走進城裏時就覺得好像剛剛下過一場小雨,青石板鋪就的地面上還留著不少積水。

    三人牽著馬由我帶路,停在一家酒店前。

    酒店門匾上寫著三個大字“觀雲樓”,我輕車熟路地帶著兩人走上二樓一間雅間,而後開窗點菜,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何水心顯然早已習慣,禮御書卻還是不免驚奇,問道:“洛兄弟,以前也來過這舒城?”

    我點點頭看著窗外一片連綿不斷的破爛棚屋,點頭道:“嗯,在這裏待過一段時間。”

    何水心順著我看向的方向也跟著看過去,只見一大片貧民窟,連綿不絕地盤踞在舒城一角,寒風驟起將勉強蓋住棚屋的一張張氈布吹得噼啪作響。

    禮御書看著這一片貧民窟,若有所思道:“這片地方其實也是舒城的一部分,但是沒有一個舒城人願意承認。

    大多數人更願意把它當作舒城的一塊膿瘡,隨時都要把他給剜去。他們於是給這塊膿瘡取了個名字,叫做‘’癩子窩’。”

    何水心不通世事,看著那大片的貧民窟,奇怪道:“既然這裏這麼討厭,那他們為什麼不把這裏拆了呢?”

    禮御書的臉色微寒,對何水心也沒了往常的討好,“大小姐,這裏住著一萬二三千的窮人,窩棚拆了他們去哪住?怎麼活?”

    他的語氣嚇得何水心不自覺往後一靠,我斟了一杯茶道:“水心她也是沒想到這些。

    我記得這邊之前有過一次改造,鬧得沸沸揚揚的,最後不了了之。”

    我提起此事只是想把話題岔開,令他沒想到的是禮御書竟然知道這件事。

    禮御書冷笑一聲,“一個爬上高位的無恥商人,仗著有些錢財勢力,想要把整個癩子城拆了,給那奸臣程河建個府邸,討好於他。

    有人問那商人,拆了以後,城裏的小民該怎麼辦?你猜他怎麼說?”

    自然無人應答。

    禮御書繼續憤憤地道:“他說,活得了就活,活不了就去死唄。

    有人活在馬車上,自然就有人要死在車轍下,窮?窮還是道理了?窮死了的人也能算人嗎?”

    “這事後來辦成了嗎?”何水心忍不住追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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