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越獄
“走!”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蘇乞兒咬咬牙,終於下了決心。
“師傅,我來!”狗蛋兒拿著鑰匙,套進鎖孔,正準備開啟,在一旁觀察的蘇乞兒拉了一下狗蛋兒,兩人馬上躺下裝睡。
一道亮光,接著就是腳步聲。
跟著,說話聲傳來。一聲響亮的哈欠:“今天晚上,是馬捕頭的夜班,你卻把我拉起來,你倒是真會巴結師傅!”
“鐵蛋兒,你沒見馬捕頭睡得死豬一般,我哪裏叫得醒!”
“小七哥,剛剛做了一個美夢,正興頭上呢!”鐵蛋兒還在回味。
“行了,別抱怨了。趕緊的,轉一圈,完事你就在夢中抱妹子吧!”王小七的聲音。
“到頭了,回去睡吧!”鐵蛋兒無精打采地說。
“別的地方倒是不打緊,這死囚室是知府大人反覆叮囑過的,可不能出事。”王小七提著氣死風朝著牢房裏麵照了照。
“都睡了。媽的,死囚都比咱過的舒坦。小七哥,這麼結實的牢房,他又不是三頭六臂,能有什麼事!”
“也是!”王小七應了一聲,轉身準備離去,突然,亮光一閃,他看見鎖頭上有東西反光。“咦,這是什麼!”說話間,王小七伸手就去檢視鎖頭。
“呀,我忘了!”狗蛋兒這纔想起沒有抽鑰匙,不由得大叫起來。
狗蛋兒,你這是要害死我了!蘇乞兒瞬間驚出一身冷汗,他反應很快,在王小七發聲的同時,就一躍而起,雙手伸出柵欄,死死地抓住了王小七的手,兩人拼命搶奪起來。
王小七想到,這籠子裡關著的是一頭猛獸,千萬出來不得,出來就要傷人;而對於蘇乞兒來說,這就是生存和死亡,如果失去這個機會,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王小七在外面,佔據著有利的位置;但是,蘇乞兒武藝高強,雖然施展不開,但手上的功夫也不是王小七能比的。兩人一時間僵持不下。
鐵蛋兒和狗蛋兒都懵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王小七首先堅持不住了,他大喊:“你死人啊,快,砸他的手哇!”
鐵蛋兒舉起手中的殺威棒,用力砸下去。
這是要命的,可是丟不得!雖然很疼,但蘇乞兒咬牙忍著,扭動著手腕,讓鐵蛋兒沒法砸。
“哎喲,你這是砸誰?看著點!”這樣一來,王小七也很是捱了兩下,他一吃痛,哇哇的大叫起來。
這麼一喊,狗蛋兒也清醒過來,伸手從下面抓住了王小七的腳,死勁一拉,王小七仰面倒在地上。蘇乞兒趁機開啟了鐵門,猛地一推,鐵門正撞在鐵蛋的腦袋上,他就直挺挺倒在地上。
狗蛋兒從地上撿起棒子,一直積累的怨氣,瞬間爆發,他沒頭沒腦對著兩個衙役砸去:“叫你兇,叫你打我,叫你不給飯吃!叫你……”
“狗蛋兒!”蘇乞兒低聲制止。這是巡捕房,還是趕緊離開為妙。一旦甬道前面被堵上了,就插翅難逃了!
蘇乞兒一手擰起一個,扔進死囚室,鐵蛋兒已經昏迷了,王小七還在求饒,蘇乞兒揮手切向王小七的頸項,只一下,王小七也暈過去了。臨離開的時候,狗蛋兒還沒忘記回頭,忿忿地踢了他們兩腳。
“快走!”
狗蛋兒一出來,蘇乞兒“啪”的一聲,把門鎖上,將鑰匙揣在兜裡,就往門口走去,狗蛋兒在後麵緊緊跟隨。
這麼一鬧騰,幾個牢房早就被鬧騰起來了。兩邊的牢房不斷傳來壓低聲音:
“幹得漂亮!”
“好漢,把我們也放出來吧!”
“兄弟,只要是出去了,一定送你一套大富貴!”
“你不幫我,我要喊了啊!”
“媽的,要死死在一起,憑什麼你們逃跑,就不管老子了!”
有讚美,有祈求,有許諾,有威脅。
蘇乞兒低聲呵斥道:“老子也沒有鑰匙,要出去也得等我到公事房去,媽的,你們也不是不知道,鑰匙在馬捕頭的身上,你們一鬧,只怕誰也別想出去了!”
“你說話算數?”一個漢子問。
狗蛋兒說:“我師父從來就是說到做到!”
“好,老子就相信你一回。兄弟們,別做聲,讓這好漢去拿鑰匙!”
正在這時,公事房的門開啟了,一道亮光從門裏射出來:“小七,小七!媽的,死哪去了!這幫懶鬼,水都不燒一壺,渴死老子了!”
馬捕頭一覺睡醒,頭昏腦脹的,他迷迷瞪瞪的,感覺今天怎麼不得勁,這才喝了多少哇,一下午居然醉的不省人事。送走徐公子,又覺得困得不行,晚飯都沒吃,一覺睡到半夜。
現在起來,更感到口乾舌燥,半夜起來找水喝,喊了半天無人應聲,心裏一陣發毛,剛從明亮的屋子裏出來,看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直覺可能出事了,他正準備撥出腰刀,黑暗中,一隻大手掐住他的脖子,將他推進屋子。
一盞油燈照亮一張熟悉的臉龐:“蘇,蘇燦——”
蘇乞兒將馬捕頭推到桌子旁邊:“坐下!”
馬捕頭癱倒在椅子上,睜大驚恐的眼睛,滿臉橫肉在抖動。
“說,誰指使你乾的?”蘇乞兒低聲怒喝。
看著蘇乞兒壓低聲音,馬捕頭陡然底氣上來了,精神一振,冷笑道:“蘇燦,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這裏是巡捕房,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一會兒就會有人來,到時候我看你哪裏跑!”
“是嗎?那我就等等,看看誰來救你。”蘇乞兒拉過來一條板凳,大馬金刀坐下,順手拿起桌上一個皮甲,“這就是你的行頭吧?是用來凌遲的,是吧?千刀萬剮我不會,但是,我可以學啊。要不,你教我?這樣,就在你身上實驗,可好?”
“師傅,我來幫你!”狗蛋兒抓起馬捕頭的衣領,朝兩邊用力一扯,“嘩啦”一聲,將馬捕頭上衣撕開,坦露出長滿黑毛的胸脯。
蘇乞兒開啟皮甲,用他修長的手指,粘出一個薄如蟬翼的刀片,放到油燈底下,雪白的刀刃泛着寒光:“馬捕頭,首先使用這個刀片,是吧?”
“不,不要亂來。我是朝廷命官,你會夷滅九族的!”馬捕頭冷汗從額頭滾落,面色煞白,可嘴巴依然很硬。
“是嗎?可是,我九族中,現在只有我一個人了。我就跟你一命換一命,如何?”蘇乞兒嘲弄地說。他將刀片在馬捕頭胸脯劃過,“是不是從這裏動刀哇?”
“爺,你是大爺,你就饒了我吧!”馬捕頭雙腿一軟,噗通跪在地上。
“說說看,我為什麼要饒你?”
“我,我枕頭底下有五十兩銀子。”
狗蛋兒搶一步到了床邊,果然從枕頭底下掏出一個布包,掂了掂,約莫是五十兩。狗蛋兒對蘇乞兒點點頭。
蘇乞兒冷笑了一聲:“哈哈,馬捕頭還真的把我蘇某當做乞丐了,這點錢就想買你一條小命?”
說到這兒,蘇乞兒臉色一變,厲聲說:“你這條狗命,他媽的也太不值錢了!”
“爺,大爺,我這裏只有這麼多,還是一個囚犯的家屬今天剛送來的。要不,我帶你到家裏去,爺,大爺,你要多少我給多少,成不?”
“哈哈,你這個牢頭當的還是蠻滋潤的,要多少給多少。只怕每一錠銀子上都有一個冤魂!”蘇乞兒說到這,頓時義憤填膺。
“大爺,大爺,小的也是個辦差的,這裏麵可沒有我什麼事啊!”
“那你說,誰指使你乾的?”
“知,知府老爺……”
當爹的把自己下了大牢,當兒子的卻來送鑰匙。這到底是唱的哪一曲戲?
蘇乞兒想證實一下馬捕頭說的是不是真的,用小刀在馬捕頭胸脯割下一小片,只聽馬捕頭一聲慘叫。
“說,誰要害我!”
“爺,真的是知府老爺。我現在就在你手上,哪裏敢說假話。我若是說謊,我就不得好死,我,我天打五雷轟!”馬捕頭賭咒發誓了。
“為什麼他要害我?”
“爺,我也不知道啊!我只是一個辦事的,知府老爺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我哪裏敢問為什麼啊!”
蘇乞兒接著問:“誰告訴你,到趙府去抓人的?”
馬捕頭已經開口了,就再也沒有隱瞞:“是知府老爺的方師爺來巡捕房找我,通知我說,知府大人讓我去趙府抓人的,其他的,我都不知道哇!”
看來,這馬捕頭知道的也不多。可是,知府怎麼知道我在趙府?難道是徐天仁告訴他的?可是,那徐天仁又為什麼要給自己送鑰匙?
先出去再說。蘇乞兒一掌擊昏馬捕頭,出得門來,卻發現狗蛋兒沒有跟上來,只得回身,看見狗蛋兒拿著小刀,在馬捕頭臉上劃了一道又一道。
“幹啥呢?”
狗蛋兒認真地說:“我跟她畫鬍鬚呢!”
“快點!”這狗蛋兒真是淘氣,不過,蘇乞兒也不攔他,跟著自己受了這麼多氣,總得讓他出出氣。
“快了!”
蘇乞兒回頭一看,不由得笑出聲來,原來,狗蛋兒在馬捕頭額頭上,歪歪扭扭用刀片寫下了兩個字——“王八”,馬捕頭的一張臉,已經是鮮血淋漓了。
“不救那些人嗎?”狗蛋兒一邊說話,一邊解開褲子,一泡尿淋在馬捕頭的頭上。
“啊,啊——”馬捕頭被淋醒了。
“想活命就別叫!”蘇乞兒厲聲警告說。
蘇乞兒從馬捕頭的腰帶上解下鑰匙,一把揪著馬捕頭的後頸,拖著來到後面的牢房。蘇乞兒知道,有一間牢房關押的是江洋大盜,他開啟牢房的鐵門。
一個滿臉橫肉的人說:“好漢,果然是言而有信,兄弟我——哎,哎,怎麼又關上了?兄弟,兄弟!”
“喂,你可是答應我們的!”大漢說。
“是嗎,我什麼時候答應了?”
蘇乞兒開啟門,把馬捕頭扔進監獄,揮手把鑰匙扔的遠遠的:“狗蛋兒,咱們走!”
“王八蛋,你不得好死!”大漢歇斯底里了!
“師傅,師傅——”
“狗蛋兒,我們在這裏呆了兩天,這裏麵固然可能有像我們一樣被冤枉的,可是,也有好多是罪有應得,我們這會兒,哪裏分得清好人壞人?”蘇乞兒頭也不回。
“喔。”狗蛋兒這才明白。
“爺,這位爺,我是好人,我是好人!”旁邊一間牢房的人接腔了。
狗蛋兒說:“你額頭又沒有寫字,我怎麼知道!”
“狗孃養的,放老子出去!”這人也發怒了。
狗蛋兒拿著木棒,作勢要打:“他媽的,求老子還這麼橫!”
“別理他!”蘇乞兒拉著狗蛋兒,大踏步揚長而去。身後,牢房裏的囚犯,知道出去無望,很快把注意力轉到馬捕頭身上:
“哈哈,這馬捕頭頭上有字,我看看,寫的啥?啊,王八!哈哈哈——”
“馬捕頭,你也有今天!”
“這報應來的可真快!”
“夥計們,這王八今天可落在咋們手中了,來,把被子拿來,蒙上頭,可勁打!”
馬捕頭髮出殺豬般的慘叫,聲音在夜晚傳的很遠,蘇乞兒和狗蛋兒拐過街角還能聽得見,兩人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