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倩來到徐府，天色才矇矇亮，早起的門人一個在用竹竿挑下柱子上的燈籠，還有兩個在打掃門前的街道。

    “老伯，麻煩您。”

    門人放下掃把：“姑娘，這麼早，府門還沒開呢！要不，你晚點來？”

    小倩陪笑道：“我有急事。”

    “知府老爺還沒有起來呢。”門人哈哈手，又拿起掃把。

    小倩連忙說：“不，不，我不找知府大人，我找徐公子。你只要跟他說，他的同學小倩找他就成！”

    “你是少爺的同學？好，我這就去進去通報。”門人知道，能跟少爺同學的，那都是非富即貴的，尋常怠慢不得。

    徐天仁一見到小倩，遠遠的叫道：“小倩，可是你找我？”

    小倩等著他來到身邊，咬著嘴唇說：“找個地方，我有事跟你說。”

    徐天仁把小倩帶到他常去的福來茶樓。這麼早，茶樓也是剛剛開門，老闆劉福見徐天仁帶著一個女子過來，上來打招呼：“徐公子，這麼早啊！”

    徐天仁點點頭：“給我開個雅間，泡一壺龍井。然後，你該幹嘛就幹嘛，別理會我們。”

    “好勒，一壺龍井！”劉福用搭在肩上的抹布，細細的擦擦桌椅，安頓客人坐下，就出去安排茶水，還特意加了一道點心。

    “嗯，你眼睛怎麼都紅了？臉色也這麼差？這是怎麼了？”剛纔天色較暗，徐天仁還沒注意，這時才發現小倩有些不對勁。

    “你能不能幫我救救蘇燦哥哥，如果你能幫我，我，我就——”小倩下定決心，說道。

    “別說了！”徐天仁知道小倩要說什麼，打斷她的話。

    “你，你不願意幫我？”小倩如同一桶冰水，從頭澆到腳底。

    看來小倩的心事全在蘇燦身上，徐天仁有些心疼：“我不是不幫你，但是，我不需要你的承諾，我徐天仁的確是喜歡你，但是愛情不是用來交換的。何況，蘇燦的案子，本來就是誤會……”

    “什麼？我爹說，已經辦成鐵案了呀！”小倩大驚。

    徐天仁詫異道：“不可能，我昨天晚上還聽見我父親對你父親說，鍾大人的護衛去辨認過，蘇燦不是殺害鍾大人的兇手呢！”

    “可，可……”小倩都糊塗了，不知道該相信爹地，還是相信徐天仁。照理說，爹地是不會騙自己的，可是，徐天仁要騙自己，只會說的更嚴重些，沒道理說蘇燦是冤枉的呀！

    徐天仁說：“是我爹和你爹商量著不要放蘇燦的。唉，我也不知道他們想些什麼。也罷，拼著挨黴，我也要去把蘇燦放出來！”

    “真的？天仁，你太好了！”小倩興奮地抱住徐天仁，在他的臉頰上親了一口，接著，害羞的低下頭，不敢看徐天仁。

    小倩從沒有這麼對待自己，雖然在英倫，徐天仁為她做過很多事情，可小倩依然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天仁感到小倩嘴唇留在面頰的細膩、潮溼和溫暖，有些激動，可更有些傷心。畢竟，這都是爲了蘇燦啊！

    小倩剛纔只顧得高興，這時纔想起徐天仁說的話的前半句話，是爹和徐知府商量要把蘇燦哥哥關起來，而且昨天還說，要秋後問斬的，爹地到底這是想幹什麼？聽爹說，徐家要提親了，難道只是爲了兩家聯姻嗎？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怎麼爹地變得讓自己都不認識了？

    不過，想著蘇燦還在牢房裏受苦，小倩就一陣心痛：“天仁哥哥，我們怎麼救人？”

    小倩這麼一問，讓徐天仁一下子冷靜下來了。剛纔一衝動，答應小倩，可從父親跟趙海談話的內容來看，他們對蘇燦極為重視，徐天仁還是很害怕自己的父親的，如果真的把蘇燦給放出來，父親一定會雷霆大怒。

    看見徐天仁為難的樣子，小倩心裏涼了半截，咬著嘴唇，低頭說道：“你是不是擔心我和蘇燦……，你放心，我剛纔說的話，還是算數的。”

    徐天仁連忙說：“不，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擔心我爹知道了，不會饒過我的！”

    “那，我們能不能不讓你爹知道？”

    徐天仁抓著頭髮，想了半天，苦惱地說：“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啊！”

    小倩端起茶壺，給徐天仁斟茶，神情恍惚中，不覺茶水溢滿茶杯，灑在桌子上，沿著桌沿，滴落到徐天仁的衣褲，徐天仁這才發覺，站起來說：“小倩！”

    “呀，對不起，對不起！”小倩掏出手絹，彎腰要給天仁擦拭褲子上的茶漬。

    “算了，算了，還是我自己來吧。”

    小倩失神的盯著茶壺，突然尖叫：“天仁哥哥，我有主意了！”

    “快說，你有什麼辦法！”徐天仁也很興奮。

    “我家裏有一種酒壺，很是神奇，它分上下兩層，壺把處有一個小孔，不按住，倒出來的是上層的，按住後，倒出來的是下層的。有一次，有些江湖豪客在家裏喝酒，說起江湖的伎倆，說有人利用酒壺中的機關，給別人下迷魂藥。我爹當時也是喝的高了，就說，我家也有這種酒壺，還特意拿出來炫耀呢！”

    徐天仁說：“你爹都是什麼人啊！”

    雖然小倩也有些疑惑，可是，她也不願意別人說爹的壞話，不服氣地說：“我爹做生意，總需要護院保鏢什麼的，經常要跟這些人打交道，有什麼稀奇的！”

    徐天仁沒有計較小倩的態度，想了想，恍然大悟：“你是說，把馬捕頭約來，用麻藥麻翻他，偷了他牢房的鑰匙，然後想辦法送進去。”

    “是呀，是呀，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可徐天仁苦惱地說：“那麻藥呢？”

    “我不知道我爹有沒有麻藥，就是有，我也不知道放在什麼地方。”小倩也很苦惱。

    徐天仁說：“嗯，這個好辦，我們沒有，藥鋪還少的了這些？”

    小倩高興的說：“那好，我們就這樣……”

    中午，按照兩人商量好的計劃，小倩一副小廝打扮，坐在巡捕房對面的來醺樓，定了一個包間，兩人在裡面坐定，畢竟都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小倩心裏很忐忑，擔心出錯，在酒壺中一層裝茶水，一層裝白開水，向杯子中倒水，一遍一遍反覆練習。

    “你可別沒把馬捕頭麻翻，倒是把我麻翻了！”徐天仁在旁邊看著，打趣說。

    “天仁哥哥，我心都快跳出來了，你還說！”小倩揮舞著粉拳，作勢要打徐天仁。

    看著小倩認真的樣子，徐天仁哈哈大笑，他離開來醺樓，大搖大擺走進了巡捕房。

    看門的幾個衙役點頭哈腰打著招呼：“徐少爺，是哪陣風把您老人家吹來了？”

    徐天仁抬著下巴：“把馬捕頭叫來回話！”

    “是，是，小的這就去請馬捕頭。”一個衙役屁顛屁顛跑去找馬捕頭。

    王小七推開一扇門，殷勤招呼道：“這是馬捕頭的公事房，少爺，要不，您先進來坐坐？”

    這應該是巡捕房最講究的一間屋子，可徐天仁瞅了一眼，裡面就一張桌子，桌子上擺著一些不知道什麼物事，大概是一些刑具，黑乎乎的，應該是反覆沾染的血漬。屋子裏凌亂不堪的，角落都是酒罈，空的。一開啟門，酒味撲鼻，徐天仁厭惡地掩住鼻子。

    “不用，我還是在這裏等。”通道畢竟通風一些，即便如此，這牢房氣味太過齷齪，腥臭之氣直灌進鼻孔，讓徐天仁頗不適應。

    不一會，馬捕頭急匆匆趕來，奔跑中，腰間掛著的牢房門的鑰匙“叮噹”作響。

    “少爺，哪敢有勞您親自來這腌臢的地方，有事您吩咐一聲，不就結了？”馬捕頭氣喘吁吁說。

    徐天仁笑笑：“誰讓我有事求你呢！”

    馬捕頭拍著胸脯，大聲說：“只要是少爺有用得著我的地方，我老馬就是上刀山，下火海，皺皺眉頭就不是好漢！”

    徐天仁嘲弄地說：“我讓你殺個人，如何？”

    馬捕頭為難地說：“少爺，您想殺誰？在佛山地界，誰敢惹少爺呀，這不是找死嗎？”

    “逗你玩呢，本少爺來請你吃酒的！”

    馬捕頭大感意外：“這，這如何是好？哪能讓少爺破費，小的我請少爺！”

    “別囉嗦，本少爺真有事找你，走，酒席我都定好了，咱們邊喝邊說！”

    兩人來到來醺樓二樓的包間，一會兒，酒菜都上齊了，徐天仁吩咐道：“小二，我帶了小廝，不用你們伺候，你們忙你們的去吧！”

    馬捕頭看了一眼站在徐天仁身後的後生：“少爺，你的小廝很是俊俏啊！”

    小倩被他盯的恨不自在，擔心這馬捕頭認出自己來，不由得退後幾步。

    “幹什麼，還不快給馬捕頭斟酒？”

    “是！”儘管小倩粗著喉嚨，可聲音還是脆生生的。

    馬捕頭看著小倩的手，詫異道：“怎麼女孩似的？少爺莫不是好這一口？”

    徐天仁笑罵道：“老不正經的東西，想什麼呢，吃酒都堵不住你這張臭嘴！”

    馬捕頭抿了一口，說：“少爺有何差遣？”

    “啊，是這樣的。你們牢房是不是關押著兩個乞丐，其中一個叫什麼蘇燦的？”徐天仁問。

    “有，有！可這兩個，府尊大人，啊，就是老爺，他老人家吩咐過的，無論是誰來說情，都不準放出去的！”馬捕頭連忙解釋說。

    “放屁，誰要放他出去了？媽的，敢跟老子搶女人，這不是找死麼？老子巴不得把他關到老，到死！”徐天仁惡狠狠地說。

    馬捕頭鬆了一口氣：“那是，那是。這個叫花子這輩子是出不去了！府尊大人給他安了個很重的罪名呢！”

    “他媽的是死是活，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就是想出口氣，當面羞辱他一番。”

    馬捕頭拍著胸脯：“這個簡單，包在我身上！我帶你進去，只要不打死，怎麼都行！”

    “關在哪個牢房裏？”

    馬捕頭站起身，從腰間解開鑰匙：“死囚室，喏，就這間，咱們這就去！”

    “不急，不急。先吃酒！”徐天仁端起酒杯，“來，滿上！”

    小倩怕弄錯了，心情很緊張，手不由自主的發抖，酒水灑在桌子上。

    “媽的，斟酒都幹不好，老子要你幹什麼！”徐天仁瞪了小倩一眼。

    小倩白了徐天仁一眼，心裏安定了一些。

    “感謝少爺賜酒！”馬捕頭沒有注意到這些，他端起酒杯，仰頭喝下。

    你來我往，一杯接著一杯，很是喝了一會。徐天仁很是奇怪，怎麼喝了這麼多，這馬捕頭一點反應都沒有？他偷偷看了小倩一眼，是不是搞錯了？

    “斟酒！”徐天仁叫道。

    “少爺，酒壺空了！”小倩搖搖酒壺，無奈地說。

    這可怎麼辦？徐天仁和小倩大眼望小眼。

    “這小杯喝的不爽快，換大碗來！”馬捕頭把酒壺推到一邊，自己到桌子旁抱來一個酒罈，一巴掌把酒罈上的泥封拍開，在徐天仁和自己面前，每人面前擺一個大碗，抱著罈子都倒上酒，然後，端起酒碗說：“來，敬少爺，小的先乾爲敬！”

    他“咕嚕咕嚕”仰頭喝完，豪爽地將碗底一亮：“怎麼樣，小的可夠意思？”

    話剛說完，“咕咚”一聲，馬捕頭一下子栽倒在桌子底下了，酒碗也摔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