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鷹點頭：“沒錯，你我考慮的問題都是一樣，甚至說全世界的智者都會這樣想，這就是問題的分水嶺，向左，我是對的，隱者是錯的，向右，隱者是對的，我是錯的。現在我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只要進入亞特蘭蒂斯，就一定會變成超級智人。也就是說，黑色沙灘那一戰開始之前，我就知道，必須殺了隱者和審判官，否則的話天下大亂。”

    雨滴深吸了一口氣：“我需要證據。”

    葉天鷹搖頭：“這件事沒有證據，只是憑我的感覺，就算當時有高畫質影片錄下來，也不可能看到隱者和審判官眼裏那種絢爛的色彩。通常我們**人的眼珠是黑的，即使在燈光的照耀下也只會反射出淡淡的光芒，不信你可以觀察一萬個人，一萬個人裡面都不會出現例外。但是當時，我明顯看到他們兩個的眼睛散發出五彩斑斕的光芒，這種區別真的是太明顯了，就好像我們原先看電影看的是黑白默片，突然有一天出現了彩色高畫質電影，那種區別天翻地覆。正常人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只有超級智人才會如此。你可以去查一下世界大戰的資料，就能明白，那些挑起各國戰爭的超級智人，他們的眼睛都是彩色的。”

    雨滴垂下頭去，反覆琢磨葉天鷹說的話。

    她希望能夠給自己的父母，找一個沒有犯錯的理由。但是，良心卻告訴她，這件事，不是親情能夠解決的，對錯的標準只有一個，那就是，誰犯了錯誰就必須死，就連隱者和審判官也是一樣。

    “我也到過那裏，但是你看我的眼睛是不是跟普通人一樣？”良久，雨滴抬起頭來。

    葉天鷹沒有迴避她的目光，而是深深地凝視著她：“雨滴，當時我從審判官手裏接過襁褓，然後看著襁褓裡的嬰兒，也就是當時的你，你的眼睛是沒有變化的，跟普通的嬰兒完全一樣，所以我才決定，拼死也要保住你。當時所有的人都殺紅了眼睛，至少有十幾個人向我撲過來，要把你從我的懷裏奪走，爲了保護你，我瞬間中了三刀兩槍，只能用身體護著你，跟他們戰鬥。後來我根本無法描述這場戰鬥，因為很多正義聯盟的兄弟也是死在我手上的，爲了保護你，我只能這樣做，任何一場戰鬥當中，我都謹遵著正義公平的理念，既然嬰兒是無辜的，那麼別人企圖傷害你，我就必須保護你。這就是一個人的原則底線。如果我像他們一樣，消滅了隱者和審判官，然後殺死了他們的嬰兒，就等於是殺人滅口，跟那些橫行江湖的強盜有什麼兩樣？我把你保護下來，不是因為愧對隱者和審判官，而是因為，你是一個正常的嬰兒，嬰兒是無罪的。”

    說到這裏，葉天鷹緩緩地解開了胸前的鈕釦，露出了右胸下面的刀疤和槍傷。

    “你看這裏，就是當時黑色海灘一戰，給我留下的，我從來沒有跟你說過，就是因為，本來希望能夠瞞過你，等你長到十八歲，然後再聊這些事。雨滴，一個人這一輩子最難做到的就是問心無愧，連我也不能，但我希望從現在開始，你做每一件事，都能做到問心無愧，只有那樣，不管是領導黑塔羅，還是領導正義聯盟，都可以大步向前，永無畏懼。”葉天鷹說。

    這不是雨滴想要的答案，她希望從葉天鷹嘴裏說出來的，是簡單的一個字，對，或者是兩個字，不對。

    “我們走吧。”葉天鷹回頭告訴唐娜。

    唐娜看著雨滴：“孩子，等你想通了，就到醫院找我們，如果你不來，證明你心裏還有疙瘩，我像你叔叔一樣，一生問心無愧，無論對你做了什麼，或者你對我們做了什麼，都要記住這四個字，這就是人活在世界上唯一的原則底線。”

    她推著輪椅，沿著花壇裡的小道向東，走向停車場。

    雨滴問著他們的背影，突然間掩面哭泣。

    她覺得自己肩上的壓力越來越重，從今以後，沒有人可以依靠。必須學習像隱者和審判官那樣，擔當起領導黑塔羅的重任，讓這個龐大的江湖組織重新走向正道，改邪歸正。

    雨滴沒有到會議室裏去，因為那邊的門緊閉著，想必十長老還在關門表決，完成他們的職責。

    在黑塔羅，十長老代表了最高權力機構，那麼，他們必須解決，黑塔羅內部出現的所有難題，否則就是失職。現在死神承認了自己的錯誤，另外九個人必須決定怎樣懲罰她，或者這件事怎樣給出一個結局，讓所有人信服。

    雨滴在花叢裡漫步，想起第一次到這裏來尋找青銅花的時候，那時候她覺得，世界上充滿了謎團，作為一個偵探，她的任務就是解開謎團，讓所有人知道真相。

    此刻看來，做一個大偵探真地是太簡單了，並且眼光很低，視野很窄，就算是做到頂級大偵探，像福爾摩斯那樣，也只是給一個城市帶來安全，而不能夠惠及整個地區或者全世界。

    一個人要想擴大自己的力量，就得當好一個大幫派的領導人，帶領一大群人，持續地做善事，才能影響全球。

    當然，她也反對十長老那樣的做法，每個人想的都是怎樣隱退江湖，過閒散的日子，彷彿古代的隱士那樣。但是，所有的能人全都為自己活著，全都退隱江湖的話，這個世界又變成一片真空，那些邪惡力量再度捲土重來。

    從這個角度說，高手不能隱退。能者多勞，真正的高手應該為這個社會有所貢獻，保衛人類的和平。

    就像古人說的，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

    當那些高手隱居在城市當中，出現了任何不平之事，他們就能出手干預，讓老百姓可以信賴，可以依靠。

    終於，會議室的大門開啟了，九個人魚貫而出，站在臺階上。

    陽光照著他們，他們都睜不開眼。

    雨滴遠遠地看著，他不喜歡九個人的精神狀態，因為他們太閒散，太個人化，完全忽視了自己這種身份對於黑塔羅整體的引導。

    要知道，十長老在黑塔羅中具有至高無上的地位。他們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會影響著其他人的做事方法，如果他們嚴謹而公正，黑塔羅的年輕一代，也會跟著學習。如果他們放蕩不羈，衣冠不整，或者是賞罰不明，招搖過市，整個黑塔羅的氣氛也會變成那樣。

    雨滴很清楚，如果自己成為黑塔羅的領袖，就要先從整頓風氣開始，讓所有人呈現出一種積極向上的風貌，雖然不能進行軍事化管理，但是也得有所約束，讓整個江湖都知道，黑塔羅已經洗心革面，重新開始。

    九個人面面相覷了一陣，仍然還是推舉總管走過來，向雨滴請示。

    其實，現在雨滴已經不在意怎樣處理死神，只要把黑塔羅內部的奸細挖出來，保證以後不再重蹈覆轍，那就足夠了。

    “雨滴，我們九個人已經達成了一致的協議，那就是召開審判大會，在天下英雄面前，把死神這種背信棄義、禍害大哥的叛徒千刀萬剮，給所有人一個警告。”總管嚴肅地說。

    “她知錯了嗎？”雨滴問。

    總管點點頭：“自從你和葉大俠、唐娜小姐出來之後，死神就跪地求饒，已經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請大家原諒。可是，大錯已經鑄成，就算原諒她或者殺了她，隱者老大也不會再次重生，我們也都很難過，甚至比剛剛聽到隱者老大的噩耗，來得更為難過。那時候我們只想殺了所有參戰的兇手，為老大報仇，但是現在我們對死神的仇恨，卻多了一層意義，那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沒想到自己身邊的兄弟，竟然做了這麼無恥的事。”

    “如果我原諒了死神，你們九個人能同意嗎？”雨滴問。

    她希望，以後黑塔羅內部不再透過種種殺戮來解決問題。而是要以德服人，讓所有人認識到自己錯誤，從此洗心革面，給後來的年輕人做一個好榜樣，把黑塔羅引到正途上來。

    “雨滴，你的意思是，留下她這條命，讓她為幫派立功恕罪？”總管問。

    雨滴搖搖頭：“沒有任何後續的要求，只是單純地饒過她這一次，就當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既不懲罰她，也不宣揚出去，只有我們十個人知道，也就算了。”

    做出這樣的決定，雨滴也下了很大的決心，因為殺父之仇不共戴天，死神雖然沒有親自動手，但是卻暴露了隱者的行蹤，給江湖上的其它幫派指明瞭方向，如果沒有她，隱者和審判官一定不會落到那樣的下場。

    “雨滴，你要考慮好了，如果做出這個決定，江湖上的大人物一言九鼎，不可更改。”總管說。

    雨滴點了點頭：“我已經決定了，就這麼做，跟死神過去的事情一筆勾銷，從今以後，十長老仍然是黑塔羅的最高領袖，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

    總管越發驚訝，因為雨滴這樣做無異於是說，不但饒過了死神的過錯，而且不會剝奪她的權力，十長老仍然是黑塔羅的核心權力圈，就算是世界上最寬宏大量的人，也絕不可能做出如此寬宏大量的決定，所以他看著雨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總管先生，去宣佈這個決定吧，同時請你告訴其他九位長老，從今以後，黑塔羅的努力方向就是去掉這個黑字，把它變成塔羅牌，就像我父親曾經說過的那樣，讓黑塔羅成為一個正義江湖組織，而不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或者是欺凌弱小、為非作歹的邪派組織。”雨滴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