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是哪裏來的？”雨滴問。

    “跟遺體一起來的，一共二十張，開個價吧。”胖女人說。

    雨滴皺著眉，發現對方真的是爲了賺錢，絞盡了腦汁，如果剛纔她早就把照片拿出來，自己就會一口答應買下照片。

    “說得詳細一點，我才能相信你說的是真話。不過你放心，只要你的話可信，這些照片我就要了。”雨滴說。

    “二十張照片，一張一萬塊，總共二十萬塊。”胖女人急不可待地說。

    二十萬是個很大的數字，但是，爲了那些照片，雨滴願意付出。

    “那好吧，價格沒有問題，但是你得說出一個讓我相信的照片來歷。”雨滴說。

    現在是數碼時代，偽造一張照片根本不需要複雜的高科技，即便是一個小學生，透過幾天的學習，也能造出各種各樣的照片，無論是外星人、宇宙空間還是千奇百怪的動物，滿足各種需求。

    “照片來自於微型膠捲，微型膠捲來自於遺體，我拿到微型膠捲之後，到照相館裏沖洗，纔得到了這些照片。如果你付給我錢，我不但把照片給你，還把底片都給你。”胖女人說。

    雨滴曾經見過用膠捲拍照片的古老相機，只不過現在大家都用手機和數碼相機拍照，根本不需要底片沖洗等技術，而是直接進入照片印表機，得到清晰的照片，或者是傳到電腦裡，全世界的人都能看到。

    “我希望你不要耍花樣，還有其它照片或者類似東西嗎？全都拿出來，一起開個價。”雨滴說。

    面對這個胖女人，她再也不敢濫用自己的善心，否則的話就會被對方反覆挑戰，沒頭沒尾，再也沒有底限。

    “就是這些底片和照片，可惜的是其他人不需要，我已經問過他們，都被他們拒絕了。”胖女人說。

    “底片和照片都給我，我的朋友會把錢轉給你。”雨滴說。

    胖女人把日記本放在桌上，再把裡面夾著的所有照片都拿出來，一張一張排列在桌面上。

    照片正好有二十張，但胖女人爲了節省成本，全都沖印成了兩寸大小，有幾張很不清晰。

    照片的全部內容可以排列成一條時間線——一男一女和襁褓中的嬰兒，從碼頭坐船到海上航行，然後上了海中孤島，到達了兩扇巨大的石門面前。

    照片跟高度的影片能夠吻合起來，尤其是那兩扇石門，一模一樣，也就是說，這些照片，是有人上了亞特蘭蒂斯的島嶼之後拍下來的。

    “後面還有嗎？尤其是石門後面的照片？”雨滴問。

    “一個微型膠捲能夠拍三十六張，整個膠捲都拍完了，但是隻有前面二十張可用，後面十六張拍到了一些東西，卻根本洗不出來，完全報廢了。”胖女人說。

    雨滴吩咐對方：“找個袋子，把底片和照片全都裝進去，交給我。”

    胖女人搖頭：“不行，收到錢我才能把底片和照片給你，起碼現在，它們都屬於我，而不屬於你。”

    雨滴搓了搓手，然後盯著胖女人。

    “你是不是又想使用暴力？我們早就說過，有錢有訊息，沒錢沒訊息，我只希望你說話算話，別放我的鴿子。”胖女人灰溜溜地服從，趕緊從抽屜裡拿了一個髒乎乎的袋子，把照片放進去，同時又把一個裝在塑膠盒裏的相機底片也放進袋子，不情願地交給雨滴。

    雨滴把袋子裝進口袋，拖了把椅子坐下來。

    這一次到醫院裏來，她本來是想跟葉天鷹討論問題，可是，沒想到高度給了她最大的收穫。

    想到高度曾經真誠地邀請她聯盟，她就覺得自己的信心正在動搖，甚至不如眼前這個胖女人。

    胖女人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掙錢，掙到更多的錢，從不同的人身上，透過各種手段，繼續掙錢。

    這種追求是無止境的，因為她不可能透過勒索成為富翁，也不敢丟了這份薪水微薄的工作，所以每天就像拴在石磨上的驢子一樣，一停不停地轉圈，直到最後生命結束。

    她的生命雖然猥瑣而渺小，可是，對於她自己來說，既然有了目標，就會一停不停地去追尋，整天自得其樂，不管別人怎麼看她。

    反觀雨滴，如果她在心中混淆了黑塔羅和正義聯盟之間的界限，無法徹底分清誰善誰惡，那麼，過去十四年來所受的教育，就完全崩潰了。

    本來她覺得，黑塔羅是邪惡組織，後來看到黑塔羅內部分裂為各種小集團，總管代表了正義的一面，如果十長老聚齊，就能重振黑塔羅雄風，最後抹掉這個“黑”字，變成塔羅牌，在所有人眼中洗白，成為正派江湖組織，重新回到隱者和審判官的年代。可是，大祭司向她提供了父母的遺體，而且正是因為大祭司做了大量工作，纔會把遺體完好的儲存下來，讓她有機會瞻仰。

    在這一方面葉天鷹和正義聯盟什麼都沒做，只是在那片黑色沙灘上，圍攻並殺死了她的父母。

    滴水之恩當以涌泉相報，現在大祭司留下她父母遺體的恩德，比天還高，比海還深，自己必須要報。

    雨滴正是困惑於這一點，無論正義還是邪惡的組織，誰對她有幫助，她就應該回饋對方，這就是吃水不忘挖井人的道理。但是現在，如果大祭司和葉天鷹之間再起衝突，她應該幫助誰？或者說大祭司和十長老之間生死決戰，她又應該站在誰那一邊？

    現在想來大祭司真是聰明，保管遺體雖然費時費力，並且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財力，但是，他可以憑藉這個收服雨滴的心，讓雨滴成為自己的盟友。

    這樣的伏筆真的是太深了，長達十幾年之久，並且從不間斷。

    現在雨滴確信，高度的年齡一定是經過偽裝，絕對不是隻有十九歲的年輕人。

    “你的同伴什麼時候來？”胖女人滿懷希冀地問。

    “我給他們打個電話，他們一定會在短時間內到達，我們安心等著就行。”雨滴說。

    說曹操，曹操到，雨滴話音剛落，遠處的電梯間方向就想起了電梯開門聲。接著，一陣雜沓的腳步聲響起，小法師帶著七八個人出現了。

    看到小法師，雨滴覺得心裏倍感溫暖。

    她感覺這裏溫度太低，自己已經被凍透了，從身體到心靈，冰涼一片。

    “雨滴小姐，遺體在哪裏？”小法師焦急地問。

    胖女人立刻跳出來，張開雙臂，攔住小法師的去路：“我知道在哪裏，先交錢，然後我帶你去。”

    小法師滿臉疑惑：“交什麼錢？你又是誰？”

    雨滴說：“小法師，她就是看管遺體的人，交錢給她，我們就可以帶走裡面的兩具遺體。”

    小法師點點頭，看著胖女人：“多少錢？”

    胖女人伸出右手五個胖胖的手指：“五十萬。”

    對於那個價格，雨滴覺得無所謂，因為現在對她最重要的，就是把父母的遺體安葬，讓他們入土為安，早日進入六道輪迴。

    做為他們的女兒，她也算是盡到了自己的孝心。

    小法師拿出錢包，取出一張銀行卡，交給女人：“這是我的銀行卡，但是如果想取錢，就得上銀行去，你也不想想，誰能隨身帶著五十萬，那可是一大堆錢呢。”

    胖女人跳起來，拉開抽屜，拿出了一個大型的刷卡機：“不要緊，我這裏可以刷卡，現在誰還帶著鈔票上街？”

    所有的人一起冷笑起來，因為大家覺得，胖女人想的真是很周到。畢竟現在很多人，不會帶著大量紙幣上街，通常只帶著銀行卡或者是手機轉賬。

    雨滴離開了那群人，一個人走到最裏面，看著那張供桌。

    她知道，這裏的事情只跟她自己有關，其他人都是過客或者觀眾，不會體會到她心裏的悲傷。

    就像那個胖女人，看守這裏只是爲了掙錢，只要能夠掙到錢，她纔不管這些冷藏抽屜裡躺著的是誰，甚至不知道他們的名字，也不知道來這裏瞻仰他們的究竟是誰。

    想到這些，雨滴覺得鼻子發酸，感覺自己的父母真的太傻了，爲了堅持某些道義和理想，不惜獻出自己的生命，可是在他們去世之後，卻變成了某些無知小人謀利的工具。

    小法師走進來，默默地摟住雨滴的肩膀。

    “你知道是誰帶我到這裏來的？”雨滴問。

    “是誰呢？難道是葉天鷹大俠或者是唐娜小姐？”小法師問。

    雨滴搖搖頭：“是高偵探，也就是黑塔羅的大祭司，我們的死對頭，那個曾經使用催眠術教唆我殺死叔叔和唐娜阿姨的人。可是現在，正是他解決了我心裏最大的困惑，而且，把我父母的遺體，好好地交還給我，你說，我到底應該恨他還是感謝他？”

    小法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雨滴的表情讓她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

    “大祭司這樣做或許是爲了收買你，通常情況下，大人物收買人心，要麼是用錢、權，要麼就是你急需的某一樣東西。”小法師說。

    “如果不是高偵探，我永遠不知道，自己父母的遺體就藏在這座城市裏，反而會相信叔叔說的，他們的遺體已經完全消失，絲毫不剩，甚至連一罈骨灰都沒有。小法師，你告訴我到底誰是我的朋友？誰是我的敵人？我應該站在誰的那一邊？高偵探說想跟我聯盟，我該答應他嗎？”雨滴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