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度點了點頭：“這個問題，我也問過自己，告訴你真相對我沒有半點好處，但是我們是朋友，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陷入到敵我不分的悲慘境地，葉大俠是個好人，唐娜小姐也是好人，可是他們對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贖罪。雨滴，任何人都有權利知道真相，尤其是關係到自己父母的死因，等一會兒，你在冷凍室裏看見了父母就會明白，生前他們經歷了多少次生死激戰。你可以選擇為他們報仇，也可以選擇坐視不理，更可以選擇麻木不仁，但是，這段歷史是真實發生的，誰都不能磨滅。我相信，葉天鷹或許會如此跟你解釋，這些情況過於複雜，本想等到你滿了十八歲之後再告訴你，但是現在提前被別人揭示了出來。”

    雨滴覺得頭疼欲裂，電梯在急速下墜當中，讓她第一次有了噁心嘔吐的感覺。

    “高偵探，如果你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那我就代表我的父母感謝你。”雨滴說。

    高度搖搖頭：“感謝就不必了，告訴你真相，就是希望我們能開誠佈公地好好談一談。如果決定以後的合作，等你到了北高峰天梯神廟，就明白，只有我是你真正的朋友，也能做你堅強的後盾。”

    電梯到了地下四層，電梯門緩緩開啟，一股冷空氣迎面撲來。

    兩個人走出去，雨滴看到四面的牆壁上結滿了霜花，一條幽暗的甬道筆直向前，似乎有些熟悉。

    雨滴想到，自己也去過其它醫院，醫院把冷凍室、冷藏室、太平間建在地下停車場再往下，就是因為這些東西是不祥之兆。只有適度地隱藏，才能讓醫院的運氣慢慢好轉。

    他們走了約一百米，向右一轉，前面的辦公室視窗露出一張女人的胖臉來。

    “開啟最裏面一個房間，我要進去看看。”高度說。

    那個女人看到高度，臉上的表情十分錯愕，馬上拿出鑰匙，連續開啟了三道門戶，帶他們到了最裏面的一間大屋。

    他們走過去。地上果然擺著供桌，供桌後面是一個巨大的單獨冷櫃，跟其它房間裡的不同。在那些房間裡，冷櫃則是多人合用，標著各種各樣的名字記號。

    “你出去吧，做好執勤工作，有人來就報警。”高度對胖女人說。

    雨滴走過去，看著供桌上的鮮花和糕點，出乎意料的是，鮮花還算新鮮，算起來應該是本週擺放上去的，這裏環境溫度很低，所以鮮花生長緩慢。

    “花是誰送來的？”雨滴問。

    到了這裏，高度臉上玩世不恭的笑容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滿臉嚴肅，不苟言笑。

    “十幾年來，黑塔羅一直派人每週供奉，十長老得權之後，這個規矩就被改變了，我只好自己安排，不讓兩位前輩倍感淒涼。鮮花每週換一次，都是從南方空運過來的最新鮮的雛菊、滿天星、鬱金香、康乃馨，點心也是本城裏最好的品牌。總之我希望，那些離開這個世界的人，總能感受到後輩們的善意，瞻仰而不是惡言相向。這一點，別人做不到，就算葉大俠和唐娜小姐，也是鞭長莫及，或許他們認為，既然人已經死了，再去追思已經沒有任何意義。”高度一邊說，一邊拉開了冷凍櫃上的抽屜。

    第一隻抽屜裡面躺著一個高大的男人，身上穿著嶄新的西裝，左手邊還放著一把加長的戰刀。

    他的相貌十分威武，眉毛又粗又重，眉梢上帶著霜花，一看就知道是一個一言九鼎、說到做到的大人物。

    父女天性，雨滴一看到這個人，就知道他是自己的父親，因為那種讓她撕心裂肺的痛感，猛的從心底浮上來，幾乎讓她失聲痛哭。

    “雨滴，這就是隱者，想當年江湖上獨一無二的大人物，任何英雄見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地鞠躬行禮。如今，你最尊重的葉大俠，當年只不過是他麾下的無數小兄弟之一，可以說，如果隱者還活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不敢僭越，因為他實在是太強大了。自古至今，似乎除了開天闢地的盤古，就再也沒有人能跟他相提並論，審判官只有陪在他身邊，天下所有的男人和女人才會服氣。”高度說。

    雨滴覺得，隱者曾經那麼偉大，至今也只能孤零零地躺在這裏。看起來，江湖人們的命運，就像是水中的紙船，說不定什麼時候，一個浪頭打過來，就沉入水底，再也浮不上來了，實在是可悲至極。

    再偉大的人物，一旦倒下，就像一顆被伐木工人砍倒的大樹，失去了生機，最終默默死去。

    隱者絕對是江湖上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大人物，但是，如今躺在這裏，跟所有遺體一樣，等待著親人的告別。

    雨滴深吸了一口氣，忍住所有的悲傷，看著高度：“他們怎麼會在這裏？”

    高度沒有回答，而是拉開了第二個抽屜，毫無疑問裡面躺著的就是昔日的天下第一美女，審判官。

    “當年那一戰，並不是像外界傳說的那樣，是不是另有隱情？”雨滴問。

    高度轉過身，抱著胳膊，冷冷地看著雨滴：“本來，江湖上的很多事，傳聞跟現實出入極大，如果只是相信傳聞，那麼無異於傻瓜一樣，被別人騙來騙去。隱者和審判官都死了，像他們這樣的大人物，應該萬年不朽，所以，我費了極大的功夫，讓他們躺在這裏，就是希望有一天，讓他們的後代銘記這段歷史。雨滴，你可以怪我，在崑崙大廈西門，用催眠術挑唆你殺死葉天鷹和唐娜，但是你想想，他們不該死嗎？他們犯了那麼大的錯誤，難道僅僅是說一聲抱歉就可以一筆帶過嗎？他們把你撫養到十四歲或者十八歲，就能洗清他們的罪惡嗎？當年正義聯盟的行動，完全稱得上是助紂為虐，而葉天鷹無疑就是圍剿你父母的急先鋒，這件事誰來承擔責任？難道死了的大人物就白白死了嗎？”

    這些話其實正是雨滴想說的，她可以質問葉天鷹，質問唐娜，或者質問正義聯盟，死了的所有人，就這樣白白死去了嗎？可是，無論怎樣憤怒，死了的人已經不會再活過來，早就長眠於此，供人憑弔。

    “無論如何，謝謝你。”雨滴向著高度深深地鞠了一躬。

    不管對方什麼身份，至少他把隱者和審判官的遺體珍存在這裏，而不是暴屍荒野，失去下落。

    “冥冥之中我就知道，總有一天，你會找到他們。”高度說。

    雨滴痛苦地皺緊了眉頭，她覺得自己的心臟彷彿被一隻復仇的大手狠狠攫住，反覆揉捏，只有殺光圍剿她父母的所有仇人，這種憤怒纔會徹底消散。

    “雨滴，我從來沒有想過殺你，因為我覺得我們或許是同病相憐的朋友。看到你的遭遇，我也想到自己的身世。高家的歷史能夠追溯到明末清初，同樣是遭受了江湖上不明真相的高手圍攻，最終，原本鼎盛的大家族，只有一個少年藏在豬圈裏，僥倖活下來，從那以後，他發誓為家族報仇，走遍全世界，勤學武藝，最終王者歸來，復仇成功。可是，江湖門派之間的紛爭，並沒有結束，而是愈演愈烈，直到現在，幾大門派之間已經說不清誰欠誰更多，誰的身上揹負血債更多。”高度說。

    雨滴看過很多江湖典籍，聽到這些，已經明白高度的家族來歷。

    “到了我這一代，報仇的任務越積越重，我曾經計算過，就算一生始終什麼都不做，每年的三百六十五天全都用來複仇，恐怕到死為止，都無法完成祖訓的任務。只有成為超級智人，我才能為家族復仇，輕而易舉地消滅那些仇人，你要知道，高家的仇人實在太多了，其中幾個更是成爲了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風雲人物，以我個人的實力，恐怕不足以把他們連根拔起，徹底消滅。我是黑塔羅的大祭司，即使我已經費盡心力，收買了超過幾萬名江湖殺手，仍然沒有把握。痛定思痛之後，我從歷史案例中得知，一旦成為超級智人，面臨的這些困難瞬間不復存在，所以說，找到亞特蘭蒂斯，開啟那扇門，對我來說，就是治療我傷痛的靈丹妙藥。你我聯手，進入亞特蘭蒂斯，成為超級智人，殺回來報仇，怎麼樣？”高度問。

    聽到這些話，雨滴真的動心了。

    她能夠想象，那些成為超級智人的復仇者，實際就是在進行降維打擊或者是升維打擊，從另一個層面，遠遠超過自己的仇人，那時就可以翻手爲雲，覆手為雨，讓那些仇敵死無葬身之地。

    比如現在，葉天鷹只不過是圍攻隱者夫婦的代表人物，實際上，隱者和審判官從海島到陸地，中間經過了十幾站，圍攻者絕對不僅僅是正義聯盟的人，另外一些或者全軍覆沒，或者望風而逃，但是，他們都是兇手之一，絕對逃脫不了干係，要想給父母報仇，就得殺光他們。

    “我們結盟吧。”高度向雨滴伸出了右手。

    雨滴搖搖頭：“道不同不相爲謀，感謝你帶我到這裏來，看到了我父母的遺體，這份恩德以後我一定百倍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