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房間裡只剩下雨滴、葉天鷹和唐娜，唐娜關上門，回過頭來，坐在沙發上。

    葉天鷹看了看手錶：“大家從現在開始準備，十五分鐘之後出發，進攻崑崙大廈。”

    雨滴沒有感到半點驚訝，因為她知道，葉天鷹剛纔說的很多話違背常理，跟他平時的做法完全不同，所以從他進門到現在，說的所有話、做的所有事都是一種偽裝，故意做給別人看的。

    “我猜大祭司已經不在那裏，像他那樣的人，即使有實力碾壓敵人，也不會親自動手，更不會採取正面對決的方式，總是隱身背後，用最小的代價格殺敵人。我們過去，只能搗毀他的老巢，可能連人都看不到。”雨滴說。

    葉天鷹點點頭：“我也預料到了，可是我們這樣做，首先能夠解除包氏家族面臨的威脅，取得包國邦的信任，然後他才能夠跟我們合作，說出黑塔羅要他做的事情。”

    雨滴沒有再開口，因為她知道路上有的是時間分析這些問題，但是現在，她必須要問的是關於隱者和審判官最終的下落。

    從歷史上的記錄來看，兩個人死於葉天鷹率領的正義聯盟人馬手上，而且最後臨死之前，跟他們在一起的就是葉天鷹。

    十五分鐘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至少在他們出發之前還有一點時間。

    “你看完了所有資料？”葉天鷹問。

    雨滴點點頭：“差不多，還有不到十分之一，但我已經掌握了過去隱者和審判官的所有經歷和想法，小法師蒐集的資料很完整，而且分門別類，讀起來相當順手。”

    “你是他們的女兒，我很抱歉，以前為你找了一對假的父母，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因為小時候你纏著我，問自己的爸爸媽媽在哪裏，我只能這樣做。幸好我還沒有向你解釋，你就已經意識到了他們是假的，省了我的事。現在，美國那邊的人已經正式解僱，以後不用裝來裝去的。你是隱者和審判官的女兒，這是千真萬確的事，當年正是我從審判官手裏接過了襁褓，帶著你回來。”葉天鷹說。

    “謝謝你。”雨滴淡淡地說。

    從前，她每一次說感謝，總是真心實意，不包含其它任何意思，但是現在這一次，連唐娜都聽得出來，這兩個字意義深重。

    唐娜抬頭看著雨滴，剛想張口，雨滴立刻做了個手勢，讓她閉嘴。

    當前這種情況，她和葉天鷹之間纔有共同語言，別人無法插嘴，只會增加混亂。

    “叔叔，你殺了兩個人，起初認為有必殺的理由，可是到了最後你才發現，那些理由都站不住腳，你殺錯了人也做錯了事，對不對？”雨滴問。

    葉天鷹搖頭：“這件事誰對誰錯，還沒有最後的定論，我帶領正義聯盟的兄弟去做這件事，是他們的領袖，這件事的對錯由我自己負責，如果真的殺錯了人，我早就拔刀自盡，以命謝罪，但是我現在還活著，就證明什麼？證明我沒有做錯。雨滴，你想一想，就像很多江湖人說的，這個世界並不歡迎超級智人，因為他們總會讓這個世界陷入血雨腥風當中。”

    雨滴搖搖頭：“叔叔，他們已經死了，現在不管你怎麼說，也沒有人能反駁你，你可以給他們安上各種罪名，甚至可以拿出各種證據，證明他們已經去過亞特蘭蒂斯，並且變成了超級智人，非死不可。可是，你做的事情到底是對是錯？只有你摸著自己的良心才能回答這個問題。”

    葉天鷹抬起右手，按著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地說：“雨滴，現在我就摸著自己的良心告訴你，我當年做的事情沒有錯，隱者、審判官也包括襁褓中的嬰兒，的的確確到過亞特蘭蒂斯，然後又從那裏回來。他們本身就智慧超群，又經過這樣一次質的飛躍，絕對已經變成了超級智人。那樣的話，只會給世界帶來災難。爲了世界和平，我們沒有選擇，只能消滅他們。”

    一旦牽扯到超級智人的話題，雨滴就想到，很小的時候，葉天鷹就推薦給她看一本書，書名就是《超級智人》。

    在書裡，列舉了很多超級智人的例子，以及那些人給這個世界帶來的危害。

    比如說，歷史上每一次大規模戰爭，它的發起者，都是與衆不同的。

    歷史學家詳細地分析發起者的家族淵源，都能夠證明，在他的成長階段有一段空白期，少則三年，多則十年，都是在長期的海上旅行中失去了蹤影，然後又突然回來。如果單單是一個人有這樣的經歷，不足以說明問題。可是在那本書裡至少有十五個人，在二十歲到三十歲之間，全都經歷了這樣的事情。

    尤其是某一個發動了超級世界大戰的人，更是明顯，此人年輕時就智慧超群，是年輕人中的意見領袖，經過五年的失蹤期之後，再度出現，說話做事完全領先於時代，很短時間內就成為國家領袖，然後帶領熱血青年挑起了世界大戰。

    “雨滴，我們相處了十幾年，請相信我，絕對不會是無事生非、肆意妄為之輩，正義聯盟只剩下我和唐娜就是一個例子。如果我擅長變通、圓滑處世的話，就不會是這樣。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我都可以摸著自己的良心說，我做的根本沒有做錯，唯一的區別就是，隱者和審判官從亞特蘭蒂斯回來，還沒有發生惡變，我們就是爲了杜絕將來那種變化，纔會提前動手。或許你會說，他們是好人，就算以後會變壞，也得等到他們變壞之後才能採取行動，可是，我們都明白，當他們開始惡變，普通人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哪怕是幾百人幾千人，都會被他們屠殺一空。在我們圍攻兩人之前，在海中孤島上，他們已經殺了七百多人，連附近的海面都被染紅了，如果你是我，也會這樣做，爲了世界和平，不得不做出那種以四百人圍攻兩人的決定。”葉天鷹說。

    “他們是我的父母，你殺了他們，就是我的仇人。叔叔，過去這十幾年，難道你每次看到我的時候不感到內疚嗎？”雨滴問。

    現在兩個人之間已經沒有任何親情，完全變成了針鋒相對的仇敵。

    兩個人都是好人，但是，如果有殺父之仇，雨滴必須做出某種決定，那就是，為父母報仇，雖然不是現在，以後總會有這一天。

    葉天鷹苦笑起來：“雨滴，你這樣說話不公平，在你小的時候，我和唐娜爲了照顧你，誰都沒有離開這個城市，一直陪著你。當你超過了十歲，容貌漸漸接近隱者和審判官，我幾乎不敢看你，因為看到你就能想起十幾年前那場海邊血戰。我一閉眼，就是審判官雙手捧著襁褓向我遞過來的情景，她的臉上身上全都是鮮血，渾身上下至少有一百多處傷口。但是，她拼盡全力，護住了襁褓裡的嬰兒，當我接過來的時候，你在襁褓裡甜甜地睡覺。從那時開始，我就知道自己身上背上了沉重的責任，必須撫養你長大，而且要承擔某一天你知道真相之後，對我的質問，甚至會要我的性命，為自己的父母報仇。我能預料到那種結果。可是，我還是把你撫養長大，因為這是我的義務和責任，我了結了隱者和審判官的性命，保衛了世界和平，但嬰兒是無罪的。你是他們留給這個世界的最後的天使，我必須把你養大，假如以後產生其它後果，我會用自己的性命來贖罪。”

    說這些話的時候，葉天鷹的聲音非常平靜，表情也冷靜如常，只不過，唐娜的眼圈已經紅了。

    雨滴的心彷彿被冰塊包裹著，再也無法被葉天鷹的話感動融化。

    她知道，自己的父母即便是去過亞特蘭蒂斯，又從那裏回來，也沒有必死的理由。更何況如果他們兩個已經變成超級智人，殺死圍攻者非常容易，甚至連葉天鷹也能幹掉，都不是什麼難事，最後他們死了，葉天鷹活下來。

    這就能證明，他們根本沒有殺機，只是爲了自保，到了最後，既然連自保都做不到，就只能儘量保住自己的孩子，讓嬰兒活下去，並且做了一個危險的決定，讓殺人兇手來撫養這個嬰兒。

    “叔叔，如果你是我，會怎樣解決這件事？”雨滴問。

    葉天鷹點點頭：“很簡單，殺父之仇不共戴天，總有一天，當你長大了，認為這件事是我做錯了，然後殺了我，為你父母報仇，了結之前的慘案，那也就足夠了，對不對？”

    過去歷史上有很多這樣的例子，孩子長大，替父報仇，殺了仇人，然後皆大歡喜。

    這一次，葉天鷹自己提出瞭解決辦法，當然雨滴也沒有什麼不滿意的，唯一剩下的就是時間問題。

    “再有兩分鐘我們就出發。”葉天鷹再次看了看腕錶。

    雨滴點點頭：“這一次進攻大祭司的大本營，一定會發生激戰，叔叔請多保重。”

    這句話意義非常複雜，因為雨滴要想報仇的話，將來一定要手刃仇人，讓葉天鷹好好活著，就是爲了給自己留下報仇的機會。

    忽然之間，唐娜掩面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