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笑起來：“我本來以為那只是江湖傳言，黑塔羅始終對正義聯盟有所忌憚，所以不會輕易挑起事端，但是現在，既然國王都到了你那個城市，其他的人恐怕隨後就到，這一次正義聯盟要完了。”

    聽到對方毫不客氣地這樣說，雨滴氣得哼了一聲。

    唐娜按住了她的肩膀，做了個噓聲的動作，讓她不要開口。

    “秦老先生，話不能這麼說，正義聯盟從前經過了那麼多劫難，最後總能化險為夷，屹立不倒，現在雖然只剩下我和唐娜，但是我們的新生力量已經茁壯成長起來，很快就能獨挑大樑。這一次，如果大家都隔岸觀火的話，恐怕唇亡齒寒，下一次黑塔羅找上的就是你們。”葉天鷹說。

    那個老人哈哈大笑：“天鷹，我知道你的意思，使用的是激將法，但是，你應該很清楚，我比你大這麼多，過的橋比你走的路還多，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你心裏在想什麼，我一清二楚。過去那麼多年，英雄幫和正義聯盟一向共同應對，同仇敵愾，但是這一次，我只能做一些不講義氣的事情了，畢竟黑塔羅勢力太大，連很多小國家的領袖都不敢把他們怎麼樣，更何況是我們這些江湖幫會。我打電話告訴你，只是想說，如果你想避難，到唐人街這邊來，英雄幫至少能給你們找一個藏身之所，避開這次大劫。”

    葉天鷹笑了，湊近電話，一字一句地說：“秦老先生，謝謝你的好意，我相信過不了幾年，我也會像你一樣，在某種時候給你打電話，告訴你可以隨時罩著你，讓你不用擔心黑塔羅的追殺。”

    老人大笑兩聲，結束通話了電話。

    這個電話讓葉天鷹和唐娜的情緒更低沉，兩個人再也沒有說什麼。唐娜繼續做飯，葉天鷹則是從盒子裏拿出一塊絨布，慢慢擦拭手槍。

    雨滴在葉天鷹對面坐下，看著葉天鷹的手。

    “我過去從來沒有告訴你，要想匡扶正義，就必須學會各種戰鬥技能。我把你送到黑鬍子偵探社去，胡說社長曾經保證過，他會把所有的能力全都傳授給你，讓你成為他的關門弟子。”葉天鷹說。

    這件事，他們從來沒向雨滴透露過，而且，在唐娜講述胡說輝煌的過去之前，雨滴一直覺得胡說根本不擅長戰鬥，只喜歡動腦，並且一直教育她和高度，君子動口不動手。

    “叔叔，我更希望，您能成為我的老師。”雨滴說。

    葉天鷹搖搖頭：“你知道嗎？有些人天生適合做老師，能夠把自己的技能毫無保留地傳授給學生，只要碰到天賦極強的孩子，就能把他培養成絕世奇才。我行走江湖這麼多年，深深知道教學相長的道理，我能看到你的天賦，但也很清楚，自己會耽誤了你。當時決定送你出國的時候，本來在唐人街也為你找到了一位很好的老師，就是剛剛這位英雄幫的秦老先生。可是，胡說見到你之後，驚喜地發現，你纔是關門弟子最佳人選，所以極力挽留，勸說我停止送你出國，留在他的黑鬍子偵探社。他的想法是，不但讓你成為江湖上獨當一面的大人物，而且要培養你的偵探能力，讓自己變得更有邏輯性。我們曾經達成共識，一個真正的高手不但武功超強，精通槍械，而且要有相當高明的頭腦，能夠在各種紛紜的事務之內，一眼看清未來方向那樣的人，纔有資格擔任正義聯盟的盟主。許多年來，我不斷反思，為什麼正義聯盟凋零到這種地步，就是因為大家採取以硬碰硬、以暴制暴的方式，跟那些江湖黑惡勢力展開鬥爭，幾乎每一次都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樣的話，我們的人越拼越少，敵人卻越來越多，此消彼長，正義聯盟就日薄西山了。胡說屢次勸告我，要採取溫和的戰鬥方式，而不是嫉惡如仇，水火不容，如果沒有大亨懸賞四件寶貝的事情，現在他或許已經收你為徒，開始訓練你了。”

    說了這麼多，雨滴始終覺得，像葉天鷹這樣的江湖大俠，纔是她成長的榜樣，而不是胡說那樣隨波逐流、毫無原則的人。

    “叔叔，我真地很難相信社長從前那麼厲害，現在我看到他很多次在大亨面前低頭哈腰，根本沒有英雄人物的風範，而且他做很多事的時候，總是出人意料，獨斷專行，根本不跟別人商量。”雨滴說。

    胡說做了很多讓雨滴感到看不慣的事，但是現在三言兩語也說不完。也就是說，如果現在胡說提出收她為徒，她未必肯痛痛快快地答應。

    葉天鷹笑起來：“雨滴，你的觀察力很敏銳，可是還需要進一步鍛鍊自己的邏輯能力，要經常在腦子裏問個為什麼。也許等你滿了十八歲，就能明白，一個人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一定要像流水一樣，滴水穿石，以柔克剛。我記得以前讓你背誦《道德經》，上面的很多句子，就是教給你這樣的道理。”

    的確，剛剛上中學的時候，葉天鷹和唐娜都教育雨滴一定要背熟《道德經》那本書，把裡面的很多經典句子牢牢記住，將來一生都有裨益。

    雨滴已經按照兩個人的要求，背誦了很多，可是，那些句子十分晦澀，背後的寓意相當高深，以她的年齡，還是理解不了。

    唐娜做好了早餐，三個人開始吃飯。

    “凱貝去了哪裏？還沒起床嗎？”唐娜問。

    雨滴這才發現，凱貝一直沒到餐廳裡來，之前在臥室裏也沒看到。

    她放下筷子，走到門外，站在院子裡。

    屋頂上忽然傳來凱貝的叫聲，雨滴抬頭望去，凱貝高高地站在屋簷上，身後跟著十幾只顏色各異、品種不同的流浪貓。

    雨滴向凱貝招手，凱貝就叫了一聲，回頭看了看，那些流浪貓垂著尾巴，四散離去。

    她張開手臂，凱貝輕輕一縱，躍下來撲在她的懷裏。

    “凱貝，你到哪裏去了？”雨滴撫摸著凱貝的腦袋問。

    凱貝瞪著圓溜溜的大眼睛，抬頭看著雨滴。

    雨滴這才發現，凱貝的尾巴上，用橡皮筋綁著一個小紙卷。

    她把紙卷拿下來，凱貝搖了搖尾巴，跳下地，自己跑到餐廳裡去了。

    雨滴開啟紙卷，原來是一封信，上面的字跡密密麻麻，幾乎看不清楚。

    她走進餐廳，把紙卷交給葉天鷹。

    葉天鷹掃了一眼，冷笑著點頭：“這是國王的挑戰書，黑塔羅終於按捺不住了。”

    唐娜拿來了放大鏡，三個人一起看那封信。

    果然，信的內容非常囂張，大概意思是，三天之後的凌晨，在城市最高的地王大廈天台上，約戰葉天鷹先生，不要帶任何幫手，一對一決戰，輸了的人跳樓自殺，贏了的人，控制這個城市的江湖權力。黑塔羅和正義聯盟，相當於一山不容二虎，必須有這樣一次大戰。國王能夠代表黑塔羅，葉天鷹完全代表正義聯盟，這是兩個人的戰鬥，也是兩個大幫派的戰鬥，誰若失信或者不敢接受挑戰，那麼就滾出這個城市，再也不要回來。

    “你一直在等這封信，對不對？”唐娜問。

    葉天鷹點頭：“沒錯，要想消滅黑塔羅，與其一條線索一條線索去找，不如以逸待勞，守株待兔，他們按捺不住了，自然會找上門來。”

    那封信的末尾，畫着一頂國王的王冠。

    看到它，葉天鷹的眉頭就緊皺起來，推開了面前的碗筷，第二次握起了手槍。

    “天鷹，你原先說過可以跟黑塔羅和平相處，做到與狼共舞，可是現在拿出了這把手槍，就證明你一定會殺了對方，毫不留情。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只要你重新握起這把槍，一場腥風血雨在所難免，不如你再考慮考慮，只要能和解，就暫時放過他們。”唐娜說。

    葉天鷹沒有回答，而是緊緊抓住了槍柄，慢慢地紅了眼圈。

    雨滴看到這一幕，知道叔叔心裏一定想起了雙魚慘死在天台的那一幕。

    國王千不該萬不該，唯一做錯的一件事就是殺了雙魚，深深地刺痛了叔叔的心，這一次，叔叔握槍在手，國王就是第一個倒黴鬼。

    “國王該死，誰都救不了他。”葉天鷹淡淡地說。

    唐娜嘆了口氣，看著雨滴：“你知道嗎？每次當你叔叔這樣說一個人，就等於已經判了他的死刑，這一次，國王完了。”

    過去，葉天鷹對雨滴說過，任何人都有自己的底線，所以無論是做敵人還是做朋友，都不要觸碰對方的底線，否則，就像是點燃了炸藥桶一樣，炸個天翻地覆。

    如果當時國王沒有殺死雙魚，而只是打傷了她，搶走了皇帝新衣，就不會有今天的複雜情況。

    “叔叔，這一次國王肯定不是自己來，雖然他在挑戰書上說一對一的決鬥，但是他們那種人，肯定不講江湖道義，說話不算話。”雨滴說。

    葉天鷹點點頭：“我知道，正是因為他們毫無道義可言，所以，我才把這把槍拿出來。過去死在槍口之下的，足有數百人，每一個都是罪大惡極，絕對該殺，無論江湖上是誰追查起來，我都問心無愧。雙魚是黃道十二宮的人，她死之後，沒有人想著為她報仇，但是這件事，我早就承擔下來，並且在她的遺體前發誓，要拿國王的人頭去祭奠她，現在機會終於來了。”

    他把手槍放進了口袋裏，臉上帶著坦然而沉靜的微笑，就彷彿這件事已經決定了，無論發生天大的事都不能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