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向樸素的娘換上了華裳，敷上了脂粉，點了絳唇，我才知道所謂的花魁，當真是風華絕代，美色不減。

    歲月的滄桑被掩蓋，細紋也被遮擋，彷彿年輕了十歲。

    她的眉眼，與我們的眉眼，是如此相似，甚至我都看花了眼。

    娘：“我們走吧，去見見那個畜生。”

    我和高可卿一左一右扶著她，四個侍衛穿著佩戴著武器跟隨其後，兇狠狠的樣子，高可卿也驚了一下。

    我：“這是殿下安排的隨侍。”

    娘不再過問。

    馬車上她一直看著窗外，一言不發，思緒不知道飄到了哪裏。

    對於那些過往，誰又知道呢？

    調查的東西只是表面，真正的傷痛又豈會輕易揭開給人瞧見。

    只有真正的當事人才明白其中苦痛。

    監牢一向是血腥的地方，才走到門口，就瀰漫着血腥的味道。

    隨侍遞過給我一塊酸梅，一塊帕子，心中一暖：顧承安連這個都想到了。

    帕子上又特殊的香氣，混合著血腥，變成了另一種清新的味道。

    酸梅外面還有酸梅粉，濃郁的酸甜在口腔劃開，甜到了心裏頭。

    高可卿的目光很灼熱，我都知道，但又與我何干？

    有些事，是你自己選的。

    有的路，是你自己走的。

    牢門一開，是一條長長的階梯通往低下，也就是地牢。

    前頭有人帶路，兩旁也有暗燈。

    這次混亂可謂是翻天覆地，許多“亂臣”都被抓了起來，等著發落。

    牢裡不乏熟悉的面孔，飯局上或多或少都見過。

    “衛將軍！救救我，我願意投誠，我願意，我願意！”

    “衛將軍，我也願意！”

    生死麪前，節操都變得不值錢。

    我只是垂憐地瞥了他們一眼，不置可否。

    當我在泥潭裏掙扎的時候，就是這群高不可攀的官員尸位素餐，何時憐憫過我？

    連自己的信仰都沒有，甚至是背叛，要他們何用？

    他們之所以還活著，不過是因為還有利用價值，沒有發揮到極致。

    我為什麼要救他們？我只會是親手處置他們。

    地牢向下有很多分支，依次關押著的是不同級別的人，越是嚴重或者品級較高的，越在深處。

    別看這裏沒有很多官兵把守，過道里都是機關。我們也是在官兵的提醒下小心慢走，那些來截囚的人，只會是有來無回。

    外面的犯人都是幾個關一起，裡面便是一人一間屋子，四面密不透光，一隻蒼蠅也別想進。

    高湛身為楚國的丞相，自當是作為首要人物被嚴格關押的。

    裡面空氣越發不流通，頂也低得很，只覺倍感壓抑。

    犯人在這種環境下，多半是承受不住壓力，該招的都會招。

    帶隊的官兵停在了最深處的牢房前，我走在最前面也跟著停住了腳步。

    娘給了我一個安撫的眼神，我也點頭回應。

    高湛盤腿靠在牆角閉著眼睛，若不是確信這是在地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修仙，快要羽化了。

    官兵手裏拿著根木棍，粗暴地朝裡面捅了捅：“醒醒，有人來看你。”

    高湛慢悠悠的轉醒，見到我的時候倒不驚訝，見到高可卿也只是不屑地嗤笑了一下，可目光再向後，落到孃的臉上，顯然呆住了，甚至還有些猙獰和可怖。

    高湛咬著牙：“你怎麼沒被玩兒死？還活著呢？”

    娘手緊緊抓著牢門：“是啊，活得好好的呢！你不死，我怎麼敢安心的先去！”

    高湛咬著牙咧嘴：“果然是賤人。青樓纔是你最該去的地方，你這都能混的風聲水起。怎麼？現在女兒找了好夫婿，在我面前耀武揚威來了？”

    娘：“你無恥！我就是來看看，你到底是個什麼風光樣！靠著我的血肉爬到了丞相的位置，最後還不是成為階下囚！”

    高湛：“那又怎樣？我好歹也風光過。哦還有，你女兒的滋味，喏，”

    他朝高可卿點了點下巴：“比你好多了，尤其是八歲的時候，她服侍的我很滿意。”

    高可卿目露兇光，很想殺了他，手裏的匕首突然出鞘。

    我抓住她的手：“等等。”

    她這才緩緩收回去。

    我也留了個心眼，高可卿竟然隨身帶著匕首，我和娘都沒設防，若是她想動手……

    以後一定要提防著她。

    娘：“你這個畜生！搶走我的孩子，你竟然還對一個孩子做出這種事！你個畜生！”

    高湛嘲諷道：“我不過是玩玩兒，我能不能對她做什麼，你難道不知道嗎？要不是你給我下了藥，我會成現在這副模樣？我膝下無子，搶走你的女兒，這不是理所當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