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萍沉默不語，半晌道：“我明白。我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如今盤家，水深火熱。若是再不不準備抽身而退，只怕是……”

    我點頭：“我且再問你，是想混跡江湖，還是經商濟世？”

    萍萍釋然道：“我自幼在山野長大，羨慕無拘無束的生活。回到盤家的這些年，日日同那些閨閣小姐作伴，他們只知道如何做高門貴女，絲毫不動混沌攤子的樂趣。經商濟世之流，有孃親就夠了。”

    我瞭然，給了她一截細線：“你拿著這個，去繁花樓找老鴇，她會明白。她會告訴你怎麼做。萍萍，無論你做什麼選擇，都要堅持到底。絕不後悔。”

    萍萍似乎一下子釋然了，道：“姑姑所言極是。我盤家，全都繫於姑姑一身。”

    我學著顧承安的樣子，拍著她的背：“別怕。一家人守在一起，便是最大的福分。先回去好好休息，記住今晚所言，當舍便舍。”

    石玉鳳生產還有兩月，等她做完月子，這段時間，夠做很多事了。

    盤家的事處理好，便只剩下劉家了。

    ……

    我輕車熟路趴在劉君的視窗，熱情洋溢地同她打招呼：“劉將軍~”

    劉君放下公文，抬眼：“進來便是，外面多吵。”

    我笑嘿嘿：“不吵。就是冷。”

    手腳利索地翻身進來。

    輕輕給自己倒了一壺茶，舒服。

    劉君：“你惹了什麼事？”

    我皺眉：“這話說的，我就只會惹事似的。麼有啦~”

    劉君舒了一口氣：“你只管說。可是我爹的事？”

    被她看穿了。

    我遲疑著放下杯子：“我想同你，商量些事。”

    劉君手指緊攥，隱忍不發，闔上眸子，似乎在天人交戰。

    我知道這些事很為難她，但是有些話，必須得說。

    過了半晌，她睜開眸子：“保住他的清譽。”

    我心裏的大石一沉，好險。

    我鄭重朝她拱手：“定當保全劉將軍的名譽。”

    劉君雙手握拳，手上青筋暴起，半晌道：“我劉家軍，無論何時，都是最尊榮的一支！”

    我點頭：“我保證。絕不讓劉家軍的名聲，受到侮辱。”

    這是劉君對我的妥協，亦是我對她的承諾。

    有些話我不說，她已經明瞭。

    總算是鬆了口氣，劉君也長嘆一聲，鬆開手掌：“喝點酒？”

    我看了看黑暗的夜色：“喝吧，暖暖身子。”

    劉君去酒窖拿了幾壇梅酥烙，擺在窗前，直接抱著酒罈子對飲。

    女兒家都會含蓄地用酒杯，我和劉君一直都是直接抱著酒罈子，這樣更加豪氣和舒坦。

    劉君苦笑：“我效命了快二十幾年的朝廷，終將是要化為泡影。”

    我：“將在外，對朝堂總歸是不甚瞭解。朝堂之上，楚國的官員，已經爛透了。城牆再固若金湯，也抵不住內部的腐敗。”

    劉君搖頭：“是啊~總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我等將士將會白白戰死。好死和賴活著，誰更重要？”

    我：“我還是那句老話，真正有勇氣活下去的人，纔是真的猛士。人這一輩子很短。爲了所謂的節操，一了百了，失去頂樑柱的家人，過著苦不堪言的生活，在歷史的洪流中，什麼也沒留下。而那些頂著罵名的人，承受著世間的惡意，但卻做著為世人的好事。是功是過，後人評說。難道愚忠，就不是愚了嗎？忠的是誰？百姓還是那些皇權？皇權時刻可以更替，百姓卻是永恆不變。”

    劉君只是嗤笑，半晌道：“這天下，我護夠了。如今想護著的，只有一人。”

    她清冷的目光移向我，我心中一沉。

    她的眼神有萬千情緒，我讀不懂，看不透，似乎很熟悉，但又不同於那種痴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