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顧承安穿著裏衣，外面不過是隨意搭了件外衫，臉上蒙著藍色面紗，手裏執著劍，匆匆而來。

    劍眉裏的緊張呼之欲出，那是對我的擔憂。

    他像是天神，帶著神意，從天而降，翻飛的衣袂，襯得他仙氣飄飄，當然前提是忽略那一身騰騰的殺氣。

    顧承安劍尖劈開黑衣人，每一劍都使了全勁，一劍一個人倒地。

    剩餘的三人見狀，決定速戰速決，提劍刺向楚雄林。楚雄林做好了墜崖的準備，但是他對高可卿也有執著——執著於讓她死，於是用盡全力拉過高可卿，讓她擋在面前，要死一起死。

    我看了看顧承安，想到我同他的說過的狠話，於是我身形閃動，所有的劍，都刺向了我。

    我擋在了高可卿面前，替她承受了這本該屬於她的最後判決。

    那一日我們爭吵的時候：

    顧承安：“越說越離譜！不過是我們多心了。”

    我苦笑：“我多心？我命都能給你，我心眼兒可多了！你太子殿下第一天認識我？還是從來不曾認識我？我們且看著，我一定會讓那孩子生出來，是男是女，你自己看看！”

    是啊，我要用命來告訴你，你真的看錯了人。

    我不是要挑撥離間，而是想讓你看清楚，別再犯傻了被人利用。

    這一刻彷彿所有的動作都被放慢，我看到顧承安目眥盡裂，痛聲喊道：“錦繡！”

    他殺紅了眼，提起雙劍一左一右，見一個殺一個。

    我側過身拉住楚雄林，往下一跳，顧承安伸出雙手，想來拉我，眼看要跟著我一起跳，我袖中的蛛絲打在他膝蓋上，他猝不及防跌倒，眼睜睜看著我，倒在他面前。

    能看清他的最後一眼，是他掉落了遮面，露出的崩潰絕望，以及紅腫眼眶裏直流的滾燙。耳邊是呼呼的風聲，以及越來越遠的顧承安的呼喊。

    ……

    我：“要是有一天，我化作鳥兒飛走了，你要記得，我會回來的。”

    他敲了敲我的腦袋：“為什麼會飛走？不走不就行了？”

    我搖搖頭：“哎呀打比方嘛。你要好好活著，創造屬於我們的錦繡江山。我會看著你的。”

    ……

    我這次，真的都做到了。

    用生命護住他以為的孩子，在他面前飛走，我果然是個言出必行的人。

    我聽到了他碎裂的嗓音，我感受到了他的絕望和痛苦，就像我一樣，硬生生的，要把他從我的生命裡，暫時割裂。

    就算是暫時的，但割裂的時候，真疼啊。

    其實下墜的過程中，我是解脫的，前所未有的空靈，好像就這樣，在他眼前消失，在他生命裡留下痕跡，被白月光惦記一輩子，就足夠了，不是嗎？做人不能太貪心。

    腰間驟然的縮緊，勒得我生疼，這纔將我拉回意識，我帶著楚雄林，要逃離這一切。

    他在下墜的時候將事先準備的繩子鉤在我腰側，我藉着兩旁的力道，勉強維持身形。最後我們是緩轉了力道掉進了湖裏。

    湖水是冰冷的，小腹的幾道劍傷，有冰冷的水在侵蝕。勉強提起力氣拉著楚雄林上岸，抬眼望了望湖面上平靜的月光，月色如鉤，不夠圓滿。

    不夠圓滿啊！

    冷，這是我最後的意識。

    先前已經安排好了人會來接應，也已經命人時刻準備著血肉模糊的屍體冒充，看不清你我，日後這世上，便不再有楚雄林了。

    我？

    我本來也不是什麼人，一個以色侍人的男寵，連姓甚名誰，都不知道，恐怕只有那個人還記得，錦繡這個人物。

    少了錦繡，以後這楚國，甚至姜國，都會因為叫錦繡的將軍，聞風喪膽。

    我發誓。

    等你們再見到我的時候，不是見不得人的乞丐，不是殘忍手辣的殺手，也不是雌伏他人的男寵，而是同劉君一樣的，天下第一大將軍。

    我會帶著千軍萬馬站在他面前：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