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笑：“來人，送客。請這幾位大人，在府門外候著，沒有殿下的通傳，就一直候著。”

    家丁都是風閣的人，手上的力道厲害得很，故意放他們進來找罵，那我便成全他們了。

    家丁裡面有一道熟悉的瘦削的背影。

    我：“瘦猴。暫且留下。”

    瘦猴道：“是。”

    其餘人連同太醫總算是走了。

    我壓低聲音：“所為何事？”

    瘦猴長話短說：“花楚堂主命小的代為轉達，煩請主子近日空了去趟花樓，有事相商。”

    我點頭：“知道了。先下去吧。”

    顧承安已經換好了一身便裝，就是頭髮還沒梳理，披頭散髮地。

    顧承安：“回來了？我等著你給我束髮呢。”

    我無奈：“怎麼跟孩子似的。”

    他道：“你纔是小孩子，毛都沒長齊。”

    我認命地接過梳子，將他按在凳子上，墊著腳給他梳頭，束了個髮髻。

    我看了看，桌子上一堆簪子，都是男款，尊貴簡約的款式。

    我選中了一塊墨玉簪，顧承安從袖子裡掏出如意簪：“我想用這根。”

    這不就是我送給他的那根簪子麼？

    這男人可真彆扭。

    我逗他：“哪個小情人送的，我就說梳妝檯上怎麼就沒見過，原是你每天藏著掖著，也不怕把自己扎破了？”

    顧承安道：“錦繡情人送的。怕扎，但是更捨不得。”

    好吧，你臉皮厚，你贏了。

    拿著那根簪子，五味雜陳。

    什麼時候出點意外，把這根簪子給碎了，我也好給自己個交代。

    這次顧承安沒有帶我坐馬車，而是安排了兩匹快馬，腳程好的很。

    “駕！駕！”

    一前一後，賓士於楚都街道。

    西區人煙稀疏，屋舍都零零散散，策馬狂奔，也不過是常事。

    越往西走，衣衫襤褸的人愈多。

    他們不是乞丐，他們只是生活在不光亮地方的不光明的人。渾身髒兮兮，幹着清理潲水、倒夜香或者刷馬的工作。

    東區和城中，是富麗堂皇的地方，讓你以為到了極樂世界。而這西區，就像是來到了難民窟。

    他們是生活在最底層的人，艱辛又質樸。

    不過很快，我就推翻了“質樸”二字。

    顧承安帶著我從一處潮溼陰暗的屋舍後面的滑碌碌的樓梯下去，樓梯很窄，光線很暗，極其暗，若不是顧承安拉著，我早滑倒了。

    樓梯上都是水滴，還長滿了青苔，每一腳都會激起一層水霧。

    難怪顧承安出門的時候，讓我換雙厚底雨靴，否則，今日雙腳都是泡在水裏。

    也難怪他要我穿緊身短打，因為下儒太長只會礙事。

    我走得極慢，每一步都是探好路再下腳。

    我道：“哥哥，這裏能點燈嗎？我有火摺子。”

    顧承安的聲音彷彿是從悠遠的地方傳過來的，可他分明就在我身邊：“不能。若是點燈，會進不去。”

    他不再說，我便不再問。

    走了約摸好幾炷香的時間，樓梯越往下越窄，光線也越暗，最後我完全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好在已經在黑暗中待久了，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視線，反而還能再黑暗中看出點東西，倒不想開始那般無奈。

    我能看出顧承安的身影，就在我前面，與我手拉手。

    就算周遭再無望，有他在，就會變得有期待。

    沒有樓梯了，到頭了。

    顧承安拍了拍手，“轟~”又聽到巨石摞動的聲音，還有灰塵碎石滾落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腳下似乎又又了一段路，是個向下的斜坡。

    我試探著伸腳，雙膝卻被箍住，身子自然向前傾，靠在了熟悉的背上。

    顧承安揹着我，一步步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