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聲地嘆了口氣。

    “你怎麼越來越婆媽了？小四，八年了。你知道的，我要去哪裏。”

    “你，還沒死心嗎？可，可以不去嗎？”河山抓住我的手開始遲疑。

    “我到處攢錢，一是爲了你，二就是爲了去他身邊。我這個小混混，無慾無求，低到塵埃裡。我這幾年自學讀書寫字，沏茶按摩，甚至偷偷在景龍寺外面兒學長老門打拳習武，就是爲了走出大山，走到皇城，走到他身邊。哪怕是當個粗使丫鬟，只要能在他面前擋一刀，我都心滿意足。我欠他的。”

    “那我呢？”河山低聲問道，其實他心裏早已經有了答案。

    “你是我的家人。八年前我救了你，我不欠你的。我們陪伴了這十幾年，你懂我的。我現在有錢了，也會很多東西，我不會是他的累贅，跟八年前不一樣了！所以，我得跟著他走。”我不敢回頭，害怕看到河山落寞的表情，我會捨不得。

    “我，我知道了。”河山鬆開了手，聽到了他轉身離開的聲音。

    “其實你也是支援的，不是嗎？我改名叫錦繡，你就改名叫河山，不僅是因為我的錦繡河山，更是因為你期盼的錦繡河山。你也想回到那個老有所養，少有所依的姑蘇，不是嗎？”

    “可今天是我的生辰。”

    “？什麼？”我隱約聽到河山極其低聲的呢喃，似乎只是他的夢囈一般，我怕是產生了幻想。

    “錦繡，你去吧。你不是二丫，我也不是小四。你不要甘心當一個擋刀的粗使丫鬟，你要擁有錦繡河山。你，就是我的錦繡河山。”河山的腳步漸行漸遠。

    我的滾燙終於滴落。

    河山的心意我一直都知道。如果說小時候時常唸叨的“官夫人”是少不更事，那麼現在的錦繡河山，就是他最美的告白。

    可惜我不是良人。八年前的今天，二丫就死在了楚國官兵手下，現在活著的，只有錦繡。

    我不敢回頭，也不能回頭。

    景龍寺不是我的歸處。河山也不是。

    吾心安處即是故鄉。

    月明星稀，微風微醺，晚春的季節還有兩個蚱蜢在石頭上蹦躂，密不可分。根據我多年的經驗，他倆一定是在交配。

    “吧唧！”我一腳踩過去，他兩就成了稀趴爛的兩隻綠色的扁扁的便便一般的東西。

    “楚國不相信眼淚，我錦繡不相信交配。生出來的仔指不定就是哪隻蚱蜢的呢。我也是為你好啊。我這麼善良的可不多了喲！”

    這幾年我在蘇城做買賣的時候也打聽過我的身世，好不容易有了點眉目，但那點眉目讓我並不想查下去。

    無非就是一個青樓歌姬被一個比較有錢的神秘男的包了，見生的是個女兒便連夜跑了，歌姬絕望之下上吊自殺，小孩兒被老鴇賣給人販子，最後不知怎的到了月老廟，被一群乞丐東推西打磨蹭到四五歲。

    都是些爛街頭的橋段，不值一提。

    就因為是女子麼？被親生父親拋棄，被一群乞丐呼來換去，小小年紀便被老乞丐拿捏玩兒弄。若不是小四護著我，我怕是早死在那群臭乞丐手裏了，四歲都活不到。

    小四，說起來，我下山都快一個月了，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

    正思索間，一陣馬蹄聲響起，有殺手。我立即跳起躲在石塊後面，耳朵貼地，時刻注意著情況。

    只聽“咻”地一聲，一隻短箭貼著我的耳朵“砰”地釘在了石頭上，石塊應聲粉碎，沙石散了我一頭。

    “呸呸！”我吐掉嘴裏的沙石，擦了擦眼抬頭，只見五個人將我圍了起來，血從他們的破爛不齊的劍上滴下，拍出滴答的聲音。我沒有動手，因為我感覺不到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