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7 雲牧叔孫
“大人是不是認錯人了?她身邊的夏明朗是個騙子,她也是騙子同夥,怎麼可能是貴族大女?”蘇老爺下意識質疑說道。
府丞大人聽了蘇老爺的質疑,心裏也泛起了些許的苦澀。
他也希望面前的這個女子和身邊的那個男子,都是騙子,要知道,自己出現在南方,本來就是瞞著大部分北地貴族的。
雖然做的事情本質上,也是站在貴族的立場上,可是,有些不可名狀的秘密,卻讓他顯得,似乎已經背叛了貴族立場一般。
按理說,他一直在南方已經呆了兩年了,並且一直待下去也不會有其他的北地貴族來到南方,身份也一直能夠隱瞞下去,行為也不會被北地貴族的其他同僚們發現...更不會像現在這樣,有可能被其他的貴族誤會。
可是事實就是事實。
尤其來到自己所管轄的鹿城府的貴族並不是普通的貴族,而是堂堂的鄭國大女。
鄭國雖然國家不大,但是來頭卻不小。
那可是皇室的分支,一直以來,都和皇室有著密切的關係。
甚至,鄭國的幾代先君,都曾經當過皇族的太宰。
那已經不是一般的信任了。
尤其鄭國身處國朝腹部,比鄰國朝直轄地區...自從國朝定都之後。已經是天下的心臟部位。其政治和軍事的作用,已經不容小覷。
所以,鄭國的大女地位之尊榮,可想而知。
如果不是鄭長樂親自來到鹿城府,以自己在貴族領域的階級地位,平日裏甚至沒有資格去見對方。
而自己之所以知道鄭長樂是鄭長樂而非其他人冒充的,更是因為自己在兩年前,來到南方之前,曾經到國都出訪過,遠遠的曾經看到,這一位鄭國國的大女鄭長樂和一幫皇族子弟招搖過街的樣子。
那是自己平生第一次看到,這樣身份地位的貴女,他印象深刻,甚至回家之後,還親自描繪了一幅鄭長樂的仕女圖。
所以他當然肯定鄭長樂的身份和地位。
府丞大人狠狠盯了一眼沒有眼力見兒的蘇老爺,心中暗自惱怒:“總說人家這個是騙子,那個是冒名頂替,你也不看看人家的衣著打扮,那可是中原才能夠出產的千年血蠶絲織出來的衣服...即便是我,也只能遠遠的觀望著,不敢奢求能夠穿出這樣的衣服。可是鄭長樂身邊的侍女,都是穿著這樣的衣服。如果他們都算是騙子的話,那你倒是做出這樣的片子來給我看看啊。”
蘇老爺看到府丞大人陰鷙的目光,心中一驚,最後的期待也宣告破滅。
這人竟然是真的貴族?!
國人冒犯貴族,罪不可赦。
如果這位大女心狠一點,完全可以把自己抓了,刺配去當奴隸...
這般想著,他忙低下頭,不敢再說什麼。
只是心裏也在嘀咕:“也真是奇怪,大家都是貴族,即便對方是大女,是貴族的繼承人,將來會繼承爵位,可如今不也只是普通的貴族厚了嗎?身上也並沒有爵位在身。為什麼府丞大人會怕成這幅樣子?”
蘇老爺想的沒有錯。
普通人冒犯貴族罪不可赦,但是貴族和貴族之間,即便是各個國家的國力不一,也都有彼此相對應的規則和禮儀。
當然沒有說,一個貴族,害怕另外一個貴族到如此境地的。
畢竟,國朝開國才二十幾年,如今在位的皇帝也只是第二位皇帝,正是國力強盛的時候,容不的貴族之間,過為放肆。
可是,這一切都要建立在自己心中無愧的前提底下。
自己如果一切都是,按章程辦事,上午會對君王,下午愧對百姓,自然不會害怕什麼鄭國的大女。
可誰讓他現在屁股底下並不乾淨?所以他只能戰戰兢兢,害怕大女發現什麼事情之後,跟國朝稟告自己的所作所為,讓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鄭長樂看對方給自己行的禮儀如此的規範,想對方,很有可能和貴族有關。
可是再看對方後續的禮儀,以及話裡含著的意思,明顯的對方不單單是貴族出身的陪同侍衛等出來歷練,而確實就是一個根苗正紅的貴族子弟。
她頓時覺得荒謬了。
“你竟也是貴族?”鄭長樂皺眉問道。
府丞大人知道自己最害怕的事情已經發生了,鄭長樂已經懷疑自己的身份。
雖然自己也是可以讓鄭長樂發現的,因為自己主動的在鄭長樂面前將這些底細揭露出來,總比鄭長樂自己發現了之後,懷疑自己心懷不軌,暗中調查,最後背地裏告自己狀,來得更可靠一些。
可是當這一刻真的發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還是感到心慌意亂。
他不知道接下來自己要迎接的命運到底是什麼,自己能不能忽悠住鄭長樂,自己能不能讓鄭長樂,站在自己這一邊。
最起碼也要讓鄭長樂不再對自己的行為產生反感和厭惡。
如果是要這樣的話,自己究竟該不該主動的向鄭長樂,說明其中原委,可這事情涉及到自己家族過去的隱秘。
如果鄭長樂知道了,那就代表鄭國的鄭伯知道了,代表著皇室也知道了,代表著皇帝陛下更是知道了。
那會不會又連累自己整個家族?
可是如果自己一個人受災受難的話,對方也不會覺得自己家族是無辜的,因為任誰都知道,一個堂堂的貴族子弟,來到南方成為一個小小的府城府丞一職,裡面沒有家族的運作,國君的贊同是完全不可能的。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退無退可退,避無可避。
府丞又是一個大禮,這是告罪的禮儀:“大女長樂啟稟,小臣確實是雲牧的叔孫家出身。”
雲牧國的國君也是伯爵,但是那種距離中原腹地不說十萬八千里遠,也有著相當長的距離的小國家的伯爵,自然比不上鄭國。
而云牧國的叔孫家是雲牧國的公室掌權三大家族之一,在雲牧國之內固然權勢權勢鼎沸,但是對於一國大女而言,資格又低了不少。
“旁系?嫡系?”鄭長樂問道。
嫡庶之別,還是非常重要的,尤其在貴族世家當中。
如果是旁系不出名不出寵的的隱形子弟被放逐出境,沒有其他國家願意收留,只能跑到南方當個一官半職的還可以接受一下。
這樣的事情,即便在整個貴族圈子裏算是駭人聽聞的,但是從人性角度出發的話,並不算太難理解的一件事情。
如果鄭長樂眼前的這個人是雲牧國叔孫家的一個並不受寵的旁系子弟,那麼,鄭長樂倒也會選擇為此人遮掩一二,畢竟如果不是到了山窮水復的地步,沒有一個貴族子弟會選擇這樣一條路。
可是這位鹿城府的府丞大人漲紅了臉,好半天才支支吾吾說道:“小臣...是嫡系。”
鄭長樂:...
你是在開玩笑嗎?一個嫡系子弟,竟然會來到南方,去到一個小府城的小官?
就算在雲牧國沒有混出一個一官半職的,叔孫家的家族裏麵也不會少了嫡系的位置!
即便是連位置都沒有的那麼一個嫡系出來的廢物,想必叔孫家起碼也會給一兩座小城池打發了事...
否則,叔孫家自己也丟不起這個人!
可是呢?
事實卻是這麼一個堂堂叔孫家的嫡系子弟,竟然跑到了鹿城府,這麼一個小地方當了一個小官,也沒有回到自己的家族,起碼執掌兩座城池以上...
是我昨天晚上沒有睡好,現在白日做夢了,還是說,我壓根就沒有醒過來,現在仍然是在做夢?
看著鄭長樂,一臉震驚,不敢置信的模樣看著自己。府丞大人深深的伏地不起了。
如果自己來到南方去,當這麼一個小官,不被貴族圈子裏的人知道,府丞大人還能自欺欺人一會兒。
可是,放著這麼一位貴女面前,自己算是外表和裏子全沒了!!!
“苦也!都是蘇家的這個笨蛋把我給害慘了。”府丞大人手腳冰涼,心中把某位自作聰明的蘇老爺,給罵了十萬遍。
府丞大人就是自從和蘇老爺進行了那一次談話之後,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什麼不對勁。
爲了以防萬一,他派出了很多的耳目幫自己收集情報。
一方面關注蘇老爺所說的夏明朗,另外一方面,則在整座城池的大街小巷端插著觀察的人,以及在整個城池的出入口,監視來往的人看看有沒有不同尋常的人出現。
他自己就是一個實實在在的貴族,他的手下也有不少,是他從老家帶過來的。
這些人做事情都是好手,去認貴族的這件事更是簡單的不得了。
所以,鄭長樂的馬車一入城,府丞大人就收到了訊息...
但是他一直心存僥倖,覺得這位貴族有可能只是路過自己的鹿城府。
誰知道,聽到手下來報,說這位貴族長驅直入闖進了蘇老爺團團包圍住夏明朗的那些客棧的時候,他就感覺到不好了。
他也顧不得想更多了,如果讓蘇老爺冒犯了這位貴族,就是他也收不了這個場,所以,他就急匆匆的過來想給蘇老爺打圓場。
誰知道,不來不知道,一來嚇一跳,來者竟然是這麼一位身世顯赫的貴女!
他頓時手腳都軟了。
第一反應就是自己家族的謀劃被人發現了...
可是轉念一想,如果真的是因為自己家族的謀劃被人發現了,所以才引來了這麼一位身世顯赫的貴女,那也說不通吧...
畢竟鄭國大女是何等的身份和地位,怎麼可能爲了自己家族的這麼一點小事情而親自犯險過來呢?
就是這麼一個猶豫的時間,他親眼看到,親耳聽到,裡面的衝突性越來越強,若真的讓蘇老爺的手下人,對著鄭長樂動了刀兵,就不得了了,所以他匆忙的喊了一句住手,人就跑了出來。
即便他跑出來之前,心裏就已經有所預設,知道接下來面對自己的是何等尷尬的場景,可是真的當正常熱用,看傻子的目光看著自己的時候,他心中還是澀然的。
“你當我想來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南方嗎?你當我想當這一個小小的鹿城府的小官嗎?如果不是家族命令,如果不是自己...算啦,真的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府丞大人無聲慘笑,情知這件事情若被曝光,家族絕對不會保下自己的...
只是自己來到這裏已經足足兩年了,還沒能完成家族給自己的任務,就算是死了,到了九泉之下,也無顏去見家族的祖先們!
想到這裏,府丞大人心有不甘,又徒呼奈何。
這人不是別人,是鄭國大女,位同子爵。
自己呢?沒有得到雲牧國的一官半職也沒有叔孫家擔任什麼職位,更沒有家族的產業得到分配...
就算是叔孫家的後裔,而且是嫡系子孫,自己也不過是個士。
還是一個背叛了整個北地貴族計程車!
即便是爲了儲存家族的顏面和自己的生命他也不敢對,鄭長樂有什麼壞心眼。
更不要說,殺人滅口。
這種事情只能對職位能力比自己低的人,以下犯上者是貴族之間的大忌諱。
自己不那麼做,曝光了事情之後,大不了就是一死了之而已,如果自己真的那麼做了事情,如果爆了光,那麼死了就不是自己一個人,而是整個雲牧國。
面對自己的國家,府丞大人是知道深淺的。
別看鄭長樂身邊只有一個弄墨這樣女扮男裝的侍女,但是誰知道他的背後有多少秘密護衛者。
即便是一個護衛者都沒有,鄭長樂如果真的有一個什麼三長兩短的話,整個國朝的目光都會來到這邊。
到時候,什麼都瞞不住的。
所謂秘密,所謂能夠隱藏在九幽之下,而永遠不被別人都知道的秘密,除非世上所有的人都死掉了,所有文明的痕跡都被抹去了,否則的話,凡走過必留痕跡。
他,不敢心存僥倖至此。
不然,就不是虛妄,是愚蠢到自尋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