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朝都城，皇宮。

    燈火通明的未央宮中...

    司馬少流跪在地上。卻顯得那麼的不卑不亢。

    面對皇帝聲色俱厲的提問，司馬少流先是正了正衣冠，這才一本正經的回答說道：“臣原先是察覺到，天象機有異動，後來經過觀察，臣看到天象機上顯示國朝南部有大的變動，於是臣不敢怠慢，但是天象機運轉得過於慢了些，所臣心急之下，只得上了觀星臺，親自夜觀星象，這才讓臣發現，原來國朝南部有一寶而出，即將被聖人所得。”

    天象機是什麼東西？皇帝還是知道的，畢竟史書上對天象機的描述，尤其是近千年來，屢見不新鮮，只要是個讀書人，大體上都會對天象機多多少少模糊的印象。

    這當然也有，這麼多年來，編撰史書的太史令，故意以春秋筆法描寫天象機的功勞。

    畢竟在這個時代，皇權統治天下，又有貴族分權，雖然幾百年來豪族也逐漸成了氣候，可是史書仍非一家之言。

    爲了皇族的利益考慮，一些東西寫的必然模糊而不真切，但又不能不做記錄，在這個時候，春秋筆法自然就顯得格外的重要了。

    而皇帝陛下作為國家之主，他對天象機的瞭解又比普通的讀書人，或者貴族子弟多上一兩層。不過也僅限為他清楚的知道天象機的準確率，還有它的預知功能，甚至是它的通報能力。

    所以皇帝立刻就問道：“他這是預知能力還是通報能力？”

    南方出現寶物，這個皇帝固然有些著急，畢竟是天象機來預告的一件寶物，那必然是不同凡響的，可是，作為皇帝什麼寶物沒有見過，因此心裏的期待，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強烈。

    但是，聖人一詞，就由不得皇帝不緊張了。

    無論在古時候還是現在，聖人都有兩種含義，一個是某種學問特別好的人，甚至能開闢流傳千古的大學問，可是另一種聖人就是超越普通皇帝的國家統治者。

    這兩種含義都非常重要，可是前者，他的影響力，與其說在當代，倒不如說是在往後的千秋萬代裡，皇帝戰前還能容忍這所謂的聖人，可如果是後一種，那皇帝就算，知道是上天註定的，他也要殺之而後快。

    承受天命的統治者是所有統治者中都需要去學習的物件。

    有這樣的聖人又要皇帝幹什麼？

    有這樣的聖人是不是代表著自己這個皇帝也快要做到頭了？

    這種可能性是任何一個掌權者都無法容忍的存在，可多虧了現在的皇帝，即便是第二任皇帝那也是半個從馬上得到天下的皇帝，他對自己有足夠的信心，並且向他彙報的人，還是他當年老師的後人，儘管和這個老師的交情不是特別好，而且這個老師的後人自己也從來沒有見過，但是多少還是有些香火情的。

    綜合起來，他纔沒有發火，而且把注意力放在了天象之上。

    作為一個帝王，問出了這樣的問題，無非就是如果這個星象代表的是預告，那麼就要派當地的衙門去搜查所謂的寶物和聖人，要麼不打草驚蛇，要麼先下手為強，但是無論是哪一種選項，都要把這個所謂的聖人掌控在自己的手裏。

    但如果已經成了一個既定的事實，查還是得查，找還是要找，但具體怎麼做，恐怕還要慢慢的思索一番...

    但皇帝的這個問題，卻是司馬少流在趕赴皇宮的過程中反覆思索，但沒有一個確定答案的未知問題。

    據他的觀察，這個天象似乎是代表著預知能力，又似乎代表是通報能力，又似乎是兩者兼而有之，這無論是在祖父和父親的教導當中，又或者是自己看到的那麼多的家傳祖藉當中都沒有發生過的事情，究竟是自己學藝不精，沒有看對...還是這一次天下，是屬於萬古頭一遭？

    司馬少流心中自然是沒有一個答案的，可是他知道，皇帝的這個問題自己必須要回答。

    聖人這個詞，皇帝心中敏感，他司馬少流，心中又何嘗不敏感呢。

    從小被當做家族繼承人，並且是唯一繼承人，培養的司馬少流心中自然清楚，王朝更替，都是有類似這種人物的出現，但是從來沒有一個人是能被稱得上聖人。

    對歷史來說是一個聖人，對百姓來說是一個聖人，那麼對當朝統治者來說，那就是妖人了。

    這所謂的聖人，一出現又要流多少的血呢？司馬少流根本不敢想象...

    但凡和這所謂的聖人擦上邊的人，未來恐怕都不太好過，不，應該說完全沒有未來了！

    可是如果這個聖人留下來的話，沒有被皇帝除掉...那天下間為此而流血的人就會更多了，改朝換代，難道什麼時候還能流少血過的嗎？

    自然...是沒有的。

    司馬少流心中，明白的像是一面被擦得特別乾淨的鏡子一樣，所以他心思電轉，而面上不顯，甚至連一絲停頓都沒有，腦子裏已經百轉千回了。

    “啟稟陛下，這是通報。”司馬少流恭恭敬敬的迴應道。

    “通報…”皇帝明顯，面色一下子陰沉了許多，但他沒有說更多的話，反而一臉的沉思。

    皇帝沉默了，司馬少流自然也不能沒話找話說，畢竟還是要自己的項上腦袋的。

    可是他心中極為痛恨自己欽天監的同僚，如果不是他們玩忽職守，自己又何至於到如此境地？

    司馬少流並不知道皇帝對天象機的瞭解如何？他曾經以為皇帝，對欽天監乃至於天象機都一無所有，可皇帝剛纔的問話分明代表了他對天象機有一個基本的認識。

    帝王之心，心如深淵，司馬少流也不知道一開始的時候皇帝是不是故意裝出來的...

    他不敢問，甚至心裏也不敢揣測，可是身為欽天監少監，司馬少流卻非常的清楚，但凡天象機有通報行為，那麼之前必然有預告行為。

    司馬少流跪在地上，心裏卻陰沉了一片，比皇帝的臉色還黑。